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抢着下地狱。我不懂,我们的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光呢?在哪儿?
(1)
我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干净,但我不知道它竟会如此肮脏。
我漠然地坐在车内,声音淡漠地向司机说了林若彤家的地址后,望着昏暗凄迷的天色。今天的气压很低,我的心不知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着,很是沉重。
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我机械地掏出来用手指按着,看到白芷发的短信时,我的心不免刺痛了一下。
昨晚从医院回来,经历了那场跟敕封翊不愉快的对话后,白芷一直蹲在宿舍的角落里,黯然地抽着烟,一直到第二天我离开,她依旧保持着那动作。烟头烧到了指头,烫黑了皮肉,白芷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目光呆滞地望着抚在小腹上的手,一动不动。
窗帘未被拉开,整个宿舍显得很是昏暗,那压抑的氛围让我疯狂。我无法再在宿舍待下去,因为我怕内心喧嚣的自责与愧疚将我吞没。
我去找敕封翊,帮白芷说情,一直到现在追查林若彤陷害白芷的原因。没错,我只是想减轻心中的罪恶感。
“苏然,我好痛苦。”
看着手机上简短而又沉重的短信,我握着手机的手渐渐有些颤抖。那无声的话语仿佛魔咒般不停地在我耳边回荡。
“苏然,我好痛苦!”
白芷在向我哀号,那声音好像从地狱传出来的一般,凄厉伤楚。
我知道白芷在痛苦什么。孩子的丧失,敕封翊的控诉,这些都是她痛苦的来源。
我紧紧地捂住耳朵,意图将耳朵里喧嚣的声音散去。
白芷……
我在心里哀号着,眼睛一湿,眼泪就掉了下来。
对不起,白芷,我还不了你的孩子,我只能,只能让敕封翊不恨你!
在司机惊愕的目光下,我手指颤抖地给钱下车,红着眼睛站在了景色宜人的高档别墅区前。
林若彤家很有钱,我早就知道。听说她爸爸是房地产老板,我们学校装修的大部分费用都是她爸爸资助的。林若彤一直都是学校的红人跟摇钱树,她的事在学校不是秘密。
何况,白芷曾派人调查过她。
我自以为对林若彤的背景身份已经了如指掌,却不曾料到,自己所知道的只是九牛一毛。
有些可怕的秘密往往藏在最黑暗的深处。
我伸手按着林家的门铃,然后双眼看着地面,耐心地等着有人来开门。
给我开门的是个面善的中年妇女,眼角的鱼尾纹很深。女人看到我,眼里有些诧异,木讷地问我话,声音带着外地腔调。
“你找谁?”她问,声音有些紧张。
她开口的第一秒,我就知道她不是本地人。如果没猜错,她应该是林若彤家的保姆。
林若彤家的保姆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去的样子,让我生疑。就算林若彤被强奸了,他们家的保姆也用不着这么怕人上门吧!
我心里郁闷,就听到屋内传来一阵质疑的声音:“平姨,谁来了?”
传过来的女声明显带着不耐,但隐约也透着些疲惫。
那个平姨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窘迫,正要回话,我已经抢在她前面,趁她不注意走进了屋内,朝站在大厅中央愕然的女人自我介绍道。
“我叫苏然,是林若彤的朋友!”
话一出口,我就看到了眼前的女人猛地颤抖了一下,手扶着沙发一角,惊愕地望着我,脸色很是惨白。
我想,她应该是林若彤的母亲。但是,我不明白,她为何用这种眼光看我。
也许她是不想林若彤学校的人知道她被侮辱的事吧!所以看到我的到来,她才如此恐慌!
但她不知道的是,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你找小彤啊!真不好意思,她去她姨妈家玩了。”林妈妈缓和了脸色,艰难地朝我笑着。提到她女儿时,她的眼睛骤然红了,声音有些颤抖。
“今天是周三,本该上学的,她没来!所以老师派我来看看她,是不是生病了。”
林妈妈以为我并不知道林若彤出事的事,所以才说谎骗我,只是这谎言,着实太牵强。
我一语点破了林妈妈的掩饰,眼眸紧紧地盯着女人讶异惊慌的脸。
“她在家,对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比较喜欢开门见山。
但看得出来,不是谁都能接受我的这种方式。
林妈妈的身体颤抖着,紧握着拳头抿着唇瓣看着我,眼里有些绝望,但她还在强撑:“我说不在就不在,我不知道你来找我们家小彤是为了什么?但我不喜欢她同学来!”
林妈妈厉声朝我斥责道。
她说不喜欢,是为了保护林若彤,怕我将她女儿受辱的事传出去,林若彤以后难以做人。
我来并不是想把林若彤的事大肆渲染,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害白芷。
我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林妈妈气急,拿起身旁的杂志就要朝我挥来。女人的表情是紧张而又急迫的,我知道她很想我离开。
她看起来很凶,但是手明显在颤抖,她并不是真的想打我,她只是想赶我走。
我看着她通红的眼睛,似乎下一秒就会掉下泪来。
我本能地避开挥过来的杂志,被迫退到门前。突然楼上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一抹白色的身影从楼梯拐角的房间跑了出来,
林若彤穿着白色的睡衣,黑色的发丝披散着,满脸的惊恐。她赤脚从楼梯上跌跌撞撞地跑下来,嘴里不停地尖叫着。她跑得太急,让人感觉她下一秒就会摔倒,然后滚下楼梯。
我惊愕地望着最终还是滚下楼的女生,一时忘记了闪躲,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是林若彤吗?
我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疯癫苍白的女生,竟然是曾经那个美丽娇艳的女生。瞬间的诧异,让我的心被狠狠地震动了。她的悲剧是真的,她的的确确被人毁了。
看到这个景象,林妈妈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紧张地奔向林若彤,将最终还是摔向地面的林若彤给抱在了怀里。
“救我!他来了!他的手朝我伸过来了!求求你!救救我啊!”
“妈,救救我!”
林若彤躺在林妈妈的怀里,纤细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林妈妈的衣服,恐惧地哀求道。
突然,她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事物似的,紧张地推开林妈妈,满脸惊慌地在地上爬着要逃。
“不要……求求你不要……”
“妈……救我……”
“救我……”
林若彤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服,凄厉地哭号着,仿佛有人在步步紧逼着她,她艰难地爬着。
我怔愕地站在原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女生,脑海里勾画着一幅幅肮脏的画面,我仿佛置身于画中,能清晰地感受到林若彤受辱时的恐惧与绝望。
(2)
我艰难地迈着步伐朝惊恐的林若彤走去。林若彤停止了尖叫,坐在地上,靠在她母亲的怀里,朝我瞪大着毫无神采的双眼。
她就这么无神地看着我,白皙的手指攥紧,一旁的林妈妈望着我,一脸的讶异。
林妈妈并不知道,我跟她女儿之间有着怎样的牵扯。
“我认识你!你是苏然……你是白芷那个贱人的跟屁虫,那个丑八怪苏然!”林若彤突然朝我尖叫起来,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然后她从她母亲的怀里钻了出来,狞笑着朝我走近。林妈妈站在她的身后,满眼的错愕。
“怎么?你是代替白芷来看我的笑话了吗?敕封翊找她了对不对?那贱人被骂了对不对?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敕封翊会信我的话,他不会再相信白芷了。”
林若彤站在我的身前,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朝我大笑着。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眼角掠过林妈妈担心的表情,冷然开口:“你为什么要嫁祸给白芷?”
林若彤既然能跟我提到白芷,那么说明她还没有疯得彻底。有些事,她还是清楚的。
“为什么?”林若彤冷笑,看着我重复道,尖锐的指甲抠进了我肩膀上的皮肉里,我感到有些疼。
“因为我不想一个人下地狱啊!我毁了!你知不知道我被人毁了!我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喜欢敕封翊了,我得不到他了,所以,白芷也休想得到!我告诉敕封翊是白芷派人强奸我的,反正她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敕封翊相信了。苏然,你也喜欢敕封翊吧?呵呵!你不需要辩解,我感觉得出来。你以为你藏得很深,但是女人对情敌有种天生的敏锐感,你以为白芷会不知道你喜欢敕封翊吗?她肯定也知道,但她不说,还一个劲儿地在你面前跟他搞暧昧,让你给她送东西、跑腿,变相地凌辱你。苏然,你以为白芷真的把你当朋友吗?人都是自私的,她如果真把你当朋友,她就不该告诉你,她有多爱多爱敕封翊,一再地提醒你,敕封翊将会是她的。她没有你想象中对你那么坦诚,人心最深处都是黑暗的。苏然,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同归于尽的感觉。当你被丢进地狱眼前一片黑暗的时候,你有没有想拉个人下来陪你?我就有,我就要拉白芷下来陪我。”林若彤红着眼朝我大喊。
我像被五雷轰顶,整个人愣怔在原地,惊愕地望着狞笑的林若彤。
“苏然,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同归于尽的感觉。当你被丢进地狱眼前一片黑暗的时候,你有没有想拉个人下来陪你?”
同归于尽吗?
呵,我有,并且正在痛苦而又挣扎地进行着。
林若彤想拉白芷一起下地狱,而我呢?仅仅就想拉黄菡如吗?不,我在完成沫沫心愿的路程上,已经毁了很多人。比如白芷,还有她那可怜的孩子。
我不在乎白芷是否真心待我,也许她真的像林若彤所讲的那样,她对我的心也是黑的。但那并不重要,因为我的心不比她白多少。
我们都是黑心的鬼,谁也不比谁崇高,谁也不比谁善良。
“白芷她已经在地狱了,如果地狱真有层次,那她原本应该在第十七层,因为你,她被打入了第十八层,永世不得超生。林若彤,我同情你的悲惨,但是我更怜悯白芷。如你所说的,人心最深处是黑暗的,我帮白芷并不是因为我善良,而是因为我想在黑暗中找点光。你失去的只是爱情,而她亲情、爱情都没有了。你不知道,当你跟敕封翊撒谎的同时,她在经历着什么,她失去了她生命中最珍贵的人。虽然,那个人,还未成形。”
我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录音笔,朝满脸惊恐的林若彤说道。
说这些话,也许所有人都觉得我虚伪,因为白芷的悲惨有大半是我造成的。我知道我这一生都还不了对她的亏欠,所以我只能尽力弥补。
就算已经身在地狱,我也想把她拉出来,因为地狱的最底层是留给我的,不是给她的,也不是给林若彤的。
“苏然!你不能这么做!你不可以告诉敕封翊真相!”林若彤哭叫着要抢我手中的录音笔,然而我比她高很多,她根本够不着我的手。
我的眼睛早已红肿,望着眼前模糊的身影,声音带着些乞求:“放了白芷吧!让她离万劫不复远一点!”
林若彤哭了,我的眼泪也下来了。
“苏然!那我呢?你救了白芷就是害了我!你怎么知道我比白芷幸运!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地狱的最底层是怎样的,你没被人强行占有过,你不懂!苏然!你太幸运了,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
林若彤松开了我,踉跄地往后退去,朝我哭笑着。突然,她一个急转,趁我们不注意,朝一旁的墙撞了过去。
血液染红了我的眼,我惊愕地握着录音笔站在原地,望着抱着昏迷的林若彤哭号的林妈妈,脑袋里嗡嗡地乱响着。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抢着下地狱。我不懂,我们的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光呢?在哪儿?
“小彤!小彤你不要吓妈妈!小彤啊!来人!快来人啊!”
凄厉的叫喊,交错的人影,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被鲜血染红的白墙。
血……红色的……多艳丽的色彩……
“我求你,求你放了小彤!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求求你放了我女儿。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痛苦,我知道。因为我知道是谁强奸了她,是我的错!是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她继父压在身下呼救却不救她。我怕,我好不容易嫁了个有钱的男人,飞上枝头过着奢侈的生活,我怕失去,我怕再去肮脏的酒吧给人陪酒让人糟蹋。所以我放弃了她,我唯一的女儿!我后悔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她,我只求求你把录音笔给我,放了她!她并不像你所说的失去的只是爱情,她也有亲情,因为这亲情一直充满着肉欲的肮脏,她从未真正拥有过,又哪里谈得上失去。我求你……”
林若彤被带上了救护车,林妈妈满身是血地拉着我的手祈求道。
我的头仿佛又被重重地电击了一下,很疼。
我震惊地望着担架上昏迷不醒的女生,想着不久前她还跟敕封翊坐一辆脚踏车的娇羞模样,我的心抽疼了。
我松开了手中的录音笔,看着它掉进林妈妈的手里,我的心一片空荡。
救护车载着那个悲惨的女生扬长而去,我转身迈入厚厚的积雪中,泪水掉了一地。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泣,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好肮脏。
真的好肮脏!
我想如果我现在死了,那么就不用再感慨这个世界的肮脏与黑暗了。
人心不古,世事难料。很多事表面看起来是好的,但其实是坏的。比如林若彤。
在所有人眼里,她是富家千金,她爸是房地产大亨,身上穿着数不清的名牌。但是事实上呢?她有个过去不光彩的母亲,她的幼年在混沌的酒吧中度过,好不容易脱离了那种纸醉金迷、肉欲错杂的生活,却又走上了另一条肮脏的路。
她那钱财万贯的父亲只是她的养父,一个觊觎她美貌,整天对她虎视眈眈,最后又亲手毁了她的禽兽。
表面的美好并非真正的美好,谁也不知道这美好的背后又藏着怎样的肮脏。
同样的,很多人表面看起来是善良的,而内心深处的黑暗又有谁知道呢?比如白芷。
我一直认为白芷不知道我对敕封翊的心,然而经林若彤一提醒,我有些想笑了。
比起其他女生,白芷对我可谓是仁慈的了。她没有让人把我打到残废,也没有让人强奸我,她只是换了种方式,叫做慢性折磨。
让我代发短信,让我帮她给敕封翊送东西,让我亲眼目睹她跟敕封翊暧昧的整个过程,跟我倾诉她对敕封翊的爱……
每一刻,我的心都会被刺痛,而白芷一直都知道,却未停歇过。
我并不恨白芷,因为我知道,她心里还是把我当朋友的,不然她大可不必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折磨我。她可以直接打我一顿或者直接让那些男人毁了我,都比这个来得简单。我不怨白芷,相比她的手段,我的更残忍些,她付出的代价比我多,可是内心还相信我是善良的。
林若彤一心求死的行为,林妈妈的百般哭求,我放弃了,放弃将白芷从万劫不复的地狱里救出来。
不是我记恨她才不帮她,而是我不能。我真的狠不下心来,在遍体鳞伤的林若彤身上再划上一刀。我无法做到让敕封翊如恨白芷一般憎恨她。
所以,白芷,我只有陪你一起永不超生了。
我望着昏暗的天色,一阵苦笑。乌云遮住了阳光,整个天空灰蒙蒙的。
光呢?我试图寻找,却找不到。
沫沫啊!你这会儿正在天堂看着我吧?然而姐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再见到你了。天堂离我太远,我看不到光,无法触摸你。
我现在不想幸福了,因为我做不到。一个敕封翊,让我付出了太多,也害了太多人。我不想再执著了。等见到黄菡如,偿还了我失去你的恨,我想好好休息了。
(3)
白芷派人强奸林若彤的事不多久就在学校里被传得沸沸扬扬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晚敕封翊在女生宿舍楼下等白芷,说的那些话肯定被人听去了,不然这事不可能被传出来。敕封翊不会说,白芷更不会,而我,也并没有想说出去。
女生宿舍晚归的人向来有,若有一两个女生贪玩晚回来正好撞见那晚的谈话,偷偷地躲着不出来,第二天再一阵渲染,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整件事虽然都只是同学们在谣传,没有确实的证据,但传到了校方领导的耳朵里,他们考虑到学校的名誉,最终还是找了白芷。
现在的白芷不比从前,那个孩子对她的打击很大,她最近一直萎靡不振,我担心老师们说的话会伤到白芷,紧张地陪着白芷一起到了教务处。
“苏然,你先回去上课吧!我没事,这地方我来得多了,人都认熟了,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而且,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别忘了,我是白芷。”
教务楼下,白芷突然停下脚步朝我故作轻松地笑道,眼里却夹杂着疲惫。
我不放心地想要陪白芷,但被她拒绝了。
“苏然,你走吧!你不可能保护我一辈子的!如果我白芷连这种关头都无法独立挺过,那就太不像白芷了。”
白芷朝我摆着手道,面色有些不悦。
我不再追上前,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白芷转过身去,一步步地迈上楼梯。
那瘦弱的脊背虽然颤抖,但挺得很直。
没错,她是白芷。坚强狠辣的白芷,无坚不摧的白芷,她一定能挺过去的。
我望着白芷的背影,自我安慰道。抿着唇转身离开,随即楼上传来一阵唾骂声,我攥紧拳头,不回头。
她是白芷,她自己能挺过去的。
风在耳边呼呼地刮着,我用力地奔跑,心肺缺氧,连呼吸都觉得好疼。
我一味地告诉自己白芷不会有事,可是心久久不能安定。
我停在学校的喷泉池边,望着倒映在池水中满头大汗的自己,不觉泪湿了眼眶。
苏然!你怕什么?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不停地追问自己,伸着拳头要打水中的幻影,突然一抹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身旁。
我的拳头被人一把握住,手腕处传来某人的冰凉。
浓郁的香水味飘入鼻腔,我内心一阵恶心,愤怒地抬头,对上了从子清挑衅的目光。
“是你自己散播的谣言,现在又装什么痛苦?”从子清甩开我的手,嘲讽地笑道。
谣言?
我知道,他应该说的是白芷的事。
我心里一阵苦笑,这个男生似乎认定了我是坏人,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扣。
“我难不难受关你什么事?你不觉得你对我关心过头了吗?没事就来找我的麻烦,难道你不用陪你女朋友吗?”我朝从子清恶心地笑着,眼里透着鄙夷。
我讨厌这样的男生,喜欢把你当成猎物一般审视。
“苏然!适可而止吧!如果你真喜欢敕封翊,听我的话,直接跟他表白吧!犯不着在暗地里搞这些小动作整那些跟他有关系的女生。这样的你会让人觉得很可怕。去表白吧!或许他也喜欢你,那样你就省得走太多冤枉路,害太多人了。”
从子清突然叹了一口气,眯着眼,神色冷漠地盯着我说道。
表白?跟敕封翊?
我朝从子清笑了:“怎么表白?用这张毁掉的脸跟他表白吗?呵,你是想让我自取其辱吗?”
我的声音很是尖厉,从子清看着我,脸上毫无波澜:“你怎么知道他肯定会拒绝?我知道你从没有跟他表白过!”
他的话充满了肯定。
我嗤笑,肯定是敕封翊告诉他的,他们是那么好的朋友,如果我真的跟敕封翊表白过,敕封翊一定会跟他讲这个笑话的。
“我跟他认识三年了,要是喜欢早就喜欢了,何必等到现在!”我冷冷地朝从子清说道,心里却不免有些刺痛。
三年多了,敕封翊要真喜欢我,又怎么会让我等了整整三年。
因为不爱,所以无心兼顾。
“你放心,我不会再做那些你厌恶的小动作了,因为我不想再继续愚蠢的喜欢下去了。从子清,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可救药。”
我转身离开,留下一脸怔愕的某人,任由风吹乱了发丝。
“苏然!你真傻!”
我仿佛听见身后有人在叫我,声音碎在风中,飘渺虚无。
傻在哪里?
因为把那个人在心里藏了三年,耍尽了手段,毁了自己毁了他人却最终放弃吗?还是说,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无论是怎样,放弃是因为我累了,我怕了,我后悔了,我真心觉得自己肮脏了,我染黑了沫沫所说的幸福。
我怕死后,沫沫不原谅我。
(4)
白芷被退学了,因为那谣言。
我答应过林若彤的妈妈不说出事情的真相,为了保全林若彤,所以我无法帮白芷辟谣,只能无力地接受白芷被退学的事实。
我找到白芷的时候,她正在学校附近的酒吧内喝酒。
这是我第一次进这种地方,昏暗的光线,嘈杂的音乐,挑逗的口哨,还有相缠的男女……
我得知白芷被退学的消息时,敕封翊正从教务处出来,他是被叫去求证白芷是否害林若彤的事的。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林若彤的妈妈,女人红着眼睛,显然在办公室内哭过。
我知道敕封翊没有保白芷,我也知道林妈妈也一口咬定是白芷害了她的女儿。因为他们一出来,白芷就被退学了。
为了保全林若彤的名誉。校方在林妈妈的要求下主动辟谣,说林若彤暂时休学是因为筹备出国留学,并不是因为被侮辱后精神受挫在接受治疗。而白芷,因为多次参加校园斗殴事件,危害学校名誉,被学校开除。
那一刻,我看到敕封翊眼里的冷漠与绝情。我的心彻底寒了,我想开口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又触及到一旁林妈妈祈求的目光,我攥紧拳头忍了下来,深深地望了敕封翊一眼,咬着牙决然离开。
学校的广播里播报着白芷被开除的消息,我一路狂奔,寻找着白芷的身影。
逃课,我早已成了习惯。
我不担心班主任逮到我后又是怎样的一顿责骂,我只知道,有个被抛弃的“坏女生”此刻需要安慰。
如果全世界都抛弃了白芷,那么就连带我一起抛弃吧!我说过,我们要一起下地狱的。
在白芷那些小弟的帮助下,我在这家叫做“失败者”的酒吧里找到了闷着头不停灌酒的白芷。她刚流产,这么多烈酒喝下去,她的身体会难以承受的。望着白芷痛苦的样子,我的心酸疼着,深吸了一口气,穿过那些不停晃动着身体的人,走到她身边,伸手抢下了她手中的酒杯。
“白芷,别喝了!”
我心疼地皱着眉头朝眼神迷离的白芷说道,白芷仰着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手迅速地抢过酒杯,一口喝下。
“苏然!我们是朋友吧?是朋友的话,你就陪我喝几杯吧!”
白芷指着桌上的酒瓶朝我露着牙笑道。
长这么大,我从未喝过酒,我不喜欢酒精的味道,因为它容易让人迷醉,忘记自己是谁。可是,我没有多想,手伸向了那暗红色的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朝白芷敬起酒来。
“我就陪你喝几杯,然后我们回去。不就是退学吗?白芷我陪你。反正我们成绩都差,念不念下去都无所谓。”
说完,我举起手中的酒闭着眼一口灌进喉咙。
这酒很辣,一杯下肚,我的心肺都被辣麻了,胃里火辣辣地灼烧着,脸上顿时烫了起来,整个人很是燥热,脑袋晕眩不已。
白芷看着我没说话,只是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酒,闷着头喝。
烈酒一杯一杯下肚,我辣得眼泪都出来了,五脏六腑跟烧起来似的,难受得很,神志早已不清。身旁的白芷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她黝黑的脸被酒精烧得通红,白亮的牙齿朝我露着,憨憨地笑着。
“苏然!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交了你这么个朋友!苏然,我不能拖累你,我要走了,我走后,你得好好照顾自己。我知道你喜欢敕封翊,你去找他说吧!喜欢就说,别管我,我已经喜欢不起了。”
白芷瘫在桌上,抓着我的手,呢喃道,嘴里的酒气熏着我的眼睛。
我紧紧地握着白芷的手,稀里糊涂地只知道哭。我明明有很多话想对她说,有很多罪想跟她忏悔,可是除了哭声,我的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白芷嘀嘀咕咕地跟我说了很久,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舞池走去,背对着我挥手。
“苏然,我要走了……我们今晚狂欢吧!”
“白芷,你去哪儿?带我……一起……走……”
我终于艰难地喊出声来,想要朝白芷追去,可刚迈开脚,双腿感到一软,整个人摔了下来,重重地磕在地面上。
我醉躺在地上,全身无力,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白芷的身影被人群遮住,满眼只剩下乱舞的灵魂。
“白芷……”
我奋力地呼叫,却再也唤不回那个个性张扬的女生。
人群中一阵杂乱声,整个酒吧陷入了惊慌中,一群便衣警察突然冲了进来,拿着搜查证,逮着人就抓。
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紧张地寻找着白芷的身影,脑袋昏沉沉的,满眼都是逃窜的人群。
学生是不能进入酒吧的,白芷的身份证前阵子丢了还在办理中,我的根本就没带出来。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管我怎么寻找,都找不到白芷的身影。
“白芷……”
我用力地呼叫着,突然肩膀被人抓住,慌乱中,醉意不轻的我被人拉出了人群。
耳边的风呼呼地刮着,我的外套还遗留在酒吧里,只穿着薄毛衣的我冷得发抖。
我被拉着奋力地往前奔跑着,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警察。
昏暗的夜色中,我被人拉进了一个窄小的巷口,躲在了破旧的木门板后面。
“我冷!”我睁着醉意迷蒙的双眼,泪汪汪地望着贴在胸前的少年。
黑色的碎发,黑色的眸,只有那肌肤,白皙胜雪。
从子清警觉地打量着四周,手麻利地解开身上的大衣,将我一把揽进了怀里,再用大衣紧紧地罩住我颤抖而又冰凉的身体。我的脸贴在那单薄的衬衫上,滚烫的胸怀昭示着这少年火气的旺盛。
在如此寒冷的夜晚,我竟然感到了温暖。心里一股暖流激荡,脑袋昏沉的我无力去探究从子清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只是累了,累得想要找个怀抱。
世上是否有这么一个人,总会在你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你们可以拥抱,可以亲吻,却也可以像陌生人一般毫无关系。
“我找不到白芷。”远处追赶的脚步声渐渐散去,四周安静得能听到我们彼此的心跳声与喘息声,我靠在从子清的胸口上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今晚,我的眼泪似乎特别多。
“苏然!你要去哪儿?”
身后传来男生紧张的大喊声,我衣着单薄地在马路上飞奔着,脑袋里昏昏沉沉着,只有一个念头在回荡着,那就是“我要回去找白芷”。
从子清追了上来,一把拉住疯狂的我,眼里闪烁着隐忍的光。
“放手!”我挣扎着朝那个人吼道。
“你别耍酒疯行吗?你穿成这样还想去哪里?我告诉你,白芷被抓了,你现在回去也找不到她。她被抓了你知不知道!”从子清满脸怒意地朝我吼。
我呆愣地看着他,很快双手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看见她被抓为什么不救她?你们为什么都不救她?为什么都要抛弃她?”
我捶打着从子清的胸膛,哭得歇斯底里。
“放手!你发什么疯!能救你一个就不错了,我怎么救两个?你们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地方,一头就往里栽。要不是我跟朋友正好路过,你以为谁能救你?你先别急着吼,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去警察局找人。白芷顶多也就关个一晚,第二天就出来了。她混了那么久,在警察局住一晚对她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子清吼了我一顿,然后抓着我的手就往前走。
我一时忘记了挣扎,任由他抓着,脚步虚浮地靠着他的手臂前行。
我不知道我该要去哪里,我整个身体又冷又热,意识涣散,只能死死地抓着那个人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敢松开。
(5)
我在从子清的怀里醒来,脑袋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从子清醒了,睡眼惺忪,眯着眼看我,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我乌黑的长发,像看宠物一般,他的眼里带着宠溺。
“从子清,你喜欢我吗?”我突然出声,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的少年问道。
他此刻的眼神像罂粟般带着致命的诱惑,我全身一阵发抖。
我的问题让他的行动一滞,接着邪邪地一笑,翻身躺下,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那黄菡如呢?你喜欢她吗?”我没有因为他的诚实而感到不快,只是平静地继续问道。
“喜欢,菡如跟其他人不一样,她单纯干净,跟她在一起我能感受到恋爱的感觉。”
从子清说着,微笑了一下。看他的眼神,他是真的喜欢黄菡如。
我冷冷地笑了,恶毒地说:“单纯干净吗?呵,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单纯干净的。就像你说着喜欢她,此刻却和我躺在一起,真是可笑啊!”
从子清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生气,他侧身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说道:“苏然,你从来不觉得自己长得像妖精吗?你眼眸里充满着邪恶的光,让人忍不住想掐灭。”
从子清笑着,伸手要遮住我的眼睛。我感觉喉咙痛得厉害,眼泪不自觉地润湿了眼眶。
我到底有多恶毒,有多邪恶,所以活该被毁灭?
一把推开兴致盎然的从子清,我不顾那清俊脸上戏谑的笑容,迅速穿好衣服,狼狈地冲出了从子清的家。
元旦早就过了,我已经17岁了。
17岁,这是个多么意气风发的年龄,而我的身心早已千疮百孔。
我穿着单薄的毛衣,在风中奔跑着,寒冬的冷气透过毛衣的针孔钻进来,我所有的细胞都冷得颤抖起来。
我一路冲到当地的警察局找白芷,我怕晚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昨晚她说要离开,她要去哪里?
我走到警察局时,白芷已经站在门口,浓妆凋谢,她本就不漂亮的脸此刻显得更为丑陋。敕封翊站在她的身旁,怒红着脸,朝脸上含笑的白芷大吼。我未曾料到敕封翊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从他的骂声中我知道是白芷叫他来的。
“白芷,你有完没完?中国这么大,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地方再也不用看到你。”
“你不是要走吗?你怎么还不走?你被抓进警察局干吗还要我来接你出去?我说过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犯贱!”
……
敕封翊不停地咒骂着,白芷一直在笑,眼里闪烁着泪光。
“你不用这么生气,我找你来不过是想最后看你一眼,跟你道个别。我要去美国了,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白芷说道,笑着笑着就流出了泪。
敕封翊怔住,定定地看着白芷,无奈地开口:“到了美国,别再像现在这样整天惹事了,你……自己保重吧!”
白芷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笑容骤然淡去,垂着头冷然道:“我会的。”
我僵硬着身体站在不远处望着白芷,我仿佛看到白芷的心在滴血。
死一般的寂静,我想走上前去,可是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得迈不开步来。
白芷拦了辆车坐了进去,敕封翊依旧站在原地,目光清冷地望着强颜欢笑的白芷坐进车里。眼看出租车忙着发动,我一阵慌乱,心里有种预感,这辆车会载着白芷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去拦她!拦住她啊!敕封翊!”
我骤然反应过来,迈开脚步,朝敕封翊跑去,推着他去拦白芷。
出租车留下一团尾气后,在我们的视线里渐行渐远。我的声音一直未断,抓着敕封翊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苏然!你怎么在这里?”
敕封翊皱着眉头问我,看我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毛衣时,那清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然,你到底出什么事了?”敕封翊边朝我吼着,边脱掉身上的羽绒服给我。
我任由敕封翊急切地给我穿衣服,目光紧紧地望着他,竟然有些恨意。
“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她昨晚就打算要走了,今天找你不过是想再看你一眼,你干吗要赶她走?敕封翊,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只要做错事就不能被原谅?为什么你只揪着白芷的错不放,不想想原因。你认定白芷害了林若彤,但你为什么不想想她是为了谁针对林若彤?还不是为了你,因为喜欢你,所以她才这么偏执。敕封翊,你只记得白芷的错,但不记得她有多喜欢你。如果你不跟其他人玩暧昧,如果你一心一意对待一个人,所有的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怒红着眼睛吼道,敕封翊的手猛地僵住了,望着我的表情有些怔愕,但很快脸上变得阴沉。敕封翊一把推开了我,眼里有着我看不明白的痛楚与愤怒。
“因为喜欢我,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吗?对不起,这样的喜欢,我承受不起!苏然,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总之,白芷我不会去追,死也不会!”
敕封翊带着怒气飞速地离开了。
我呆愣地站在原地,望着白芷离开的方向,心里抽痛着。
死也不会去追吗?原来他这么恨白芷!那我呢?如果他知道我所做的事,他又该怎么恨我?
自从那次在警察局见面,我再也没见到过白芷了。一连几天都没有她的消息,打她电话没人接,发短信也没有回。
白芷被退学了,她一下子从香中消失了,大部分的人都很高兴,除了那些常跟在她身后的小弟们。
我因为最近频繁逃课,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训了好几顿。看我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班主任骂累了,索性也不再理我,任我自生自灭。
再度与白芷有联系,是在她去美国的前夕。白芷突然发短信过来说,她第二天要飞去美国了,让我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
她连航班起飞的时间都没有告诉我,我后来回短信给她,问她什么时候的飞机,许久都没有等到她的回信。打电话过去,手机已经关机。
我知道她不想我去送她。
可是我又怎么能不去送她。白芷,一个连26个英文字母都记不清的人,孤身一个人去美国,让我怎么放心。
说我虚伪也好,矫情也好,就算以前我多么嫉妒白芷跟敕封翊在一起,多么残忍地害她,但是此刻,我的担心是真实的,我的内疚也是真的。
如果我们都没有爱上那个少年,我跟白芷也许会是最贴心的朋友。
我不知道白芷什么时候走,为了去机场见她,我第二天一大早,就出了宿舍,拦着辆车就往机场赶。
我想我那么早,肯定能遇到白芷。
我的内心在欢呼雀跃着,存着侥幸,说不定我能说服白芷留下来。
美国,真的不适合她。
(6)
我一直相信这世上真的有报应,但我未曾料到这报应来得这么突然。
机场的大门就在眼前,只要过一条马路就可以到达,很快我就可以见到白芷。
我兴奋着,付完车费,急切地就往马路对面跑去。远处的汽车呼啸而至,我感到胸口一阵刺疼,整个人被撞飞了出去。
路边的行人惊恐地尖叫着,我的脸上湿漉漉的,像有什么液体在不停地往下流,伸手一摸,满手鲜血。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从身体中流出,灵魂仿佛飘出了肉体,顿觉一阵轻松。
砰的一声,我落在地上,耳边传来骨头脆裂的声响。
我躺在柏油马路上,脸贴着冰冷的地面,望着脑边慢慢溢出的鲜血,双目无神。
此情此景,像极了脑海中常常循环播放的画面,我仿佛又回到了沫沫被车撞死的现场。当时的她,是否跟我一样,躺在血泊里,全身都痛,残喘着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想到这里,我的眼前又浮现出沫沫那张满是鲜血的脸。
沫沫!
我的胸口剧烈地抽痛着,整个人猛然间挣扎起来。我的周围围满了一群人,我根本不顾他们惊愕的目光,手臂艰难地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喂!你还好吧!孩子……你没事吧?”撞我的司机惊慌地冲进人群,瞪大着眼朝我问道。
我没有理他,只是用手使劲地捏着发麻的双腿,恢复一些知觉后,咬着牙,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站了起来。
沫沫!看!姐姐来救你了!看!你站起来了!你还能走路,还能呼吸!身体痛吗?没事,姐姐就在你的身旁,痛是必然的,但你要忍忍,忍过了你就没事了。
我的灵魂仿佛出窍般飘浮在空中,望着艰难行走的自己。
我告诉自己那是沫沫,我把满身是血的沫沫给救了出来。我的沫沫没有死!
你们谁也不会了解我此刻的狂喜与激动,那是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喜悦。
“天啊!她竟然站起来了!被撞成这样竟然还能走路!”
“流了那么多血,这孩子竟然没死,命真大啊!”
……
围观的人都在感慨,我激动得眼睛湿润起来。
沫沫!听到了没有,他们都在夸你坚强呢!来,再走几步,陪姐姐去机场,我们一起去找白芷,劝她不要去美国了。
对了,你还不认识白芷吧?那是个很真诚的大姐姐,她是姐姐现在唯一的朋友。但是姐姐害得她没了孩子。沫沫啊!现在你没事了,陪姐姐去向她忏悔好吗?我去赎罪,我不能出卖林若彤,但我可以告诉敕封翊是我害的林若彤,是我逼林若彤陷害白芷的,就像当初我派人打林若彤一样。沫沫啊!只要你好好的,就算敕封翊恨我也没关系。
真的,只要你还好好活着,我可以不要幸福!
我不要幸福,我只要你活着。
“孩子,我送你去医院吧?孩子……”肇事司机一脸紧张地跟我说道。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我不可以去医院,我还得带沫沫去挽留白芷。我还没见到白芷呢!”
司机惊愣住了,好奇围观的人们也愣住了。
“孩子,沫沫是谁?”他们惊异地出声问我。
我茫然地看着他们,手指着那具带血的肉体:“沫沫是我的妹妹啊!她就是啊!你们看不到她吗?”
我话一出口,所有人的面色都惨白了下来。
他们怎么了,为什么他们都用这么诡异的眼神看着我。
沫沫!我的沫沫!他们都没有看见吗?
我伸手去扯沫沫的手,嘴里叫着让沫沫跟大家打个招呼。
可是不管我怎么触碰,结果都是我的左手碰右手,右手碰左手,我的左手永远牵不到左手,右手无法牵到右手。
意识到这一切,我顿时感觉五雷轰顶,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眼前一黑,双腿瘫软地坠倒在地。
沫沫……你没回来吗?
我的眼泪掉了下来,混着我头上的血,凝结在脸上,冻结成冰,刺疼刺疼的。
在我即将倒下的那刻,我被人扛上了车,鲜血不停地从我身体流出,我望着车外灰白的天色,眼神涣散。
我的沫沫,不会回来了吗?
白芷,也会走吗?
还有谁会陪在我的身边,抚慰我孤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