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直言的表白,但是终于……终于说出口了。
“是吗?”他质疑的声音突然响起。
果然,我还是说错话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学长的脸,紧张到了极点。
“那……能继续陪着我吗?”
我抬头看着他,结结巴巴地重复着:“继续陪着你?”
“你会是一个称职的篮球社经理!”他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我松了一口气,却有些失落,不由得沉默了。
见我没有回答,学长有些紧张:“难道你不是因为喜欢做经理才偷偷打扫活动室?”
唉,学长怎么会这么迟钝!
“我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他抓着头发,满脸尴尬,“如果不愿意,那……”
“不,我愿意!”为了学长,我愿意做任何事!
可……怎么才能让他明白我的心意呢?
短暂思索后,我迟疑着说:“但是……有个条件。”
他欣喜的表情瞬间转换成了疑惑:“什么条件?”
“学长你也要陪我……”
“陪你?”
我点了点头,鼓起勇气说:“在上次走过的地方,学长你要真正陪我走一次。”
“可是,那里已经没有樱花了……”
有没有樱花一点儿都不重要,只要和学长在一起,什么样的景致都是美好的回忆,难道他一点儿都不明白吗?我究竟是被拒绝了,还是学长只是单纯的迟钝?我的心跌落到了黑暗的深渊……
“不过……现在也有不输给那天的美景啊!”学长话锋一转。
我意外地振奋起来,顺着学长指的地方,我看到金色的阳光正透过树叶星星点点地洒在地面,犹如梦幻般的场景,美轮美奂。
他唇角弯起轻柔的弧度,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暖起来。
“一起走吧。”他突然牵起我的手。
长久的彷徨和不安在这一刻消失殆尽,我差点儿流出眼泪来。
尽管脸庞火烧般灼热,可我还是用最清脆的声音答应着:“嗯!”
11.爱情来到的那年
唐纱鱼
1.他居然跳了下来
那个蹦极山谷其实不算深,只有100多米,但看下去,满谷苍绿还是让人产生了错觉,以为是无底深渊,深不见底。李希言和我正站在边上。我大力吸了一口气,说:“感觉在天堂!”他却无限哀怨道:“感觉要上天堂!”我白了他一眼。他灰溜溜地转身,然后哆哆嗦嗦地签下“生死状”,再哆哆嗦嗦地走向跳台,在此期间,他哆哆嗦嗦地问了我好几回可不可以不跳。我瞪他好几回,说钱都给了,随便跳不跳!
事实上我从来都不曾想过他会与我一起跳,我只不过是忍不住习惯性地逗他,想从他即使接近崩溃边缘依然帅气不减的脸上获取愉悦。是的,我就是一直把自己的快乐建于他的痛苦上。
所以在纵身跳下的瞬间,我回头扔下一句话:“你别跳。”
那天风很大,我的话被吹散,支离破碎地在幽深的山谷中一遍遍回荡,像极阴魂不散的咒怨。
重力加速度巨大,我以为自己会撑不住就此死去,从此与无法被自己左右的生活永远告别,与漫长又痛楚的高三痛快诀别,与我刚刚开始的爱恋狠狠惜别。
只是头上突如其来的一串串的“啊”声让我知晓自己还活在这个太平盛世。
他居然跳了下来!
我鼻子一酸,想哭,都不知是为着自己没死去还是为着他的仗义一跳。
别看他个子高高、身体壮壮,其实胆子小得很,又畏高。
回想当年我连哄带骗拐他去了游乐园,他以为我耍孩子气要去坐回旋木马,我说其实我要坐十环过山车、垂直过山车还有大摆锤。他目光呆滞地被我架上去,又目光呆滞地被我架下来,前前后后好几遍。后来他回家躺了一日一夜,再后来进医院又躺了一日一夜。我满心愧意地立在他床边,以为他会生气不理我,他却啃着我带去的进口青苹果口齿不清地道:“夏橙橙,下次有不开心的事可不可以不去游乐园发泄啊?”然后他搔搔头傻傻笑道,“我畏高呢。”
他不但帅气,而且善良。而我,我不但样子马虎,性子也刁横。
现在看着倒挂在我不远处,像只摆钟晃来晃去的他,我感动得一塌糊涂。谁说倒立不会掉眼泪?那一刻汹涌而出的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并爬满我的额头。我看不清他,只听到他喊:“嘿,夏橙橙!”
颁发证书给我们的小姑娘不无羡慕地道:“你男朋友真好啊,怕成这样还陪你跳。”我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她不过是说你这小妞捡到大便宜啦,有这么帅的男生肯为你跳。小姑娘眼中,他的勇敢与他的胆色无关,与我更无关,一切都应归功于他的美色。
我都懒得纠正她。我说:“这个算什么,才100米高。下次我们去跳澳门塔。”
他看我一眼,若有所思,意味深长。
在回程的车上,他漫不经心地道:“夏橙橙,你是不是跟谢安轩吵架了?”
一路聒噪的我顿时沉默下来。午后的阳光来得正是时候,刚好落在我们身上。他依旧稚气的耳朵在金灿灿的日光中逐渐透明。
他是17岁的李希言,我是19岁的夏橙橙,这是2010年初春。
2.谢安轩,夏橙橙喜欢你
我升初三那年发生了很多事。比如因地铁拆迁整条文英老街一夜间撤空;比如我爸我妈平平静静地分了居;比如我转到了桂华中学;比如我重遇了4年没见的他。
那时我的虚荣心不见得比别的女生弱,上课时我同样自恋地躲在书堆后照镜子,逛街时我同样热衷试穿漂亮的衣服,看偶像剧时我同样幻想自己是剧中的女主角。但我就是不喜欢被一众男生围绕,更反感收情书,对于那些公开示爱,在公众场所大喊“夏橙橙,我爱你”的更是讨厌至极。所以那天我经过教学楼,被一团团从楼上有意扔下来的纸团惹恼了!
其实不算痛,只是轻轻落在身上、头上及脸上。但抬头看见二楼那群毛头小子张牙舞爪哄笑时,我到底忍不住冲了上去。许是仗着人多势众,他们并没有躲避我,还你推我搡地嬉笑着说“她上来找你啦”“找你才对”“找你啊”。
我冲他们大吼一声:“是谁扔的纸团,给我站出来!”
周围只安静了两三秒,“哄”一下又再度喧闹,且比之前更甚。我最后在那群令人头痛的毛头小孩中将他拎了出来,也是因为我瞥见他手上还握着一团纸。他那时还很矮小,我抓住他衣服前襟时,可以俯视他。我凶巴巴地吼道:“是不是你扔的?须根还没长就学人泡妞,你恶不恶心?”
他紧抿着嘴唇没做声,眨着眼,脸色渐渐变红。
居然害羞了?我突然有点儿过意不去。其实他们并没恶意,我又何必较真?
我轻轻把他一推,装腔作势地嚷道:“再惹老娘,就把你的照片贴到网上。”
我用力拨开围观起哄人群的那一刻,突然想起某张似曾相识的脸。我不觉回头,不是因为想起他是谁,而是他呼道:“夏橙橙。”
然后,他被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淹没,并在上课的铃声中渐行渐远。
我看见他频频回头,目光从疏疏落落的缝隙中,落在我身上。
转身那一刻,我终于想起那是属于谁的脸。那黑色依旧的双眸,那别致如常的耳朵,其实还是很容易让人顺着它们,摸索到原本就裱在记忆里的那张脸,那名字唤为李希言的脸。
后来他约我去刨冰店,我并没有拒绝。他喋喋不休地说了很多,说那些纸团不是他扔的,说想不到我还记得他,说自从他小学毕业那年搬离文英街后我们好久不见了,说我是不是因为搬迁问题转到这里读初三。我有时低头吃刨冰,有时搭上两句话,而更多的时候则望着一个人。
终于,他在我的心不在焉中看出了端倪,并顺着我的视线,看到了另一个男生——长得帅气又精致、酷似山下智久的谢安轩。
清冽眼睛,锥形脸庞,立体轮廓……
“你认识他?”
我点点头。
“你……喜欢他?”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他不知道我跟他进刨冰店是因为我透过落地玻璃窗看见谢安轩在里面跟一个女生说笑。
李希言垂下头,目光暗了下来,沉默地搅动着就快融化成水的刨冰。而我,沉默地偷窥着远处的谢安轩,并用力又烦躁地搅着那些冰屑。过了好半天,他才低声道:“我认识她……”
“嗯?”
“那个女生,她叫张文琦。”
那天我坐在他自行车后,一路追着谢安轩而去。
那是六月盛夏,阳光何其强烈,白兰花何其绚烂。我在馥郁的香气中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眼。这是郊区,沿途风光明媚,我却无心观赏,只是藏匿在李希言身后,不断催促:“快跟上他!”又不断叮嘱,“别跟那么紧,不要让他发现!”
最后我和他停了下来,蹲坐在紫荆花树下。那天落花如雨,满地旖旎。
我们并排蹲着,看着谢安轩锁好车子,一步并两步跨上楼梯,然后迅速地消失在那灰扑扑的楼梯口。
我和他傻傻地仰头看了很久很久,如花开花落日升月沉般长久。
又是好半天,他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并没有看我。
“谢安轩。”
他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放在嘴边,大声道:“谢安轩,夏橙橙喜欢你!”
我吓得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并拖他到树后。后来看到他渐渐紫红的脸才知自己把他的鼻子也捂住了,差点儿谋杀了一条人命。
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说:“老这样蹲着不是办法啊,你不是喜欢他吗!”
我用力一拍他脑门,揪住他耳朵吼道:“不要你多事!”
他是13岁的李希言,我是15岁的夏橙橙,这是2006年盛夏。
3.去吧,努力向你的幸福靠近吧
“你为什么喜欢谢安轩?”
“不为什么。”
其实那时我已明白,喜欢上一个人不外乎两种方式,要不就是对有相近磁场的人一见钟情,要不就是对没有相近磁场的人日久生情。
“那你跟谢安轩……”
“相近磁场吧……”
初见谢安轩是在一个乍暖还寒的初春。那时木棉花已开了有段时日,硕大的一朵朵,火苗一样在枝头燃烧,偶然跌落,掷地有声。看到走在我前面,被跌落的木棉花砸中的谢安轩,我忍不住失声大笑。他轻揉额头,回头看我。我噤声,是因为他当时皱眉的样子像极了山下智久。一朵木棉花又急速下坠,他又“哎哟”一声。我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哦,原来如此……说得那么玄,还什么磁场,还什么山下智久,明明是因为一朵花就喜欢上了别人。”说完,李希言就跑到别人门前的鸡蛋花树下,用力摇了一下细细的树干,然后抱着双臂定定地站在那里。
我说他干什么,他说:“我等花掉到我头上啊。”
我哭笑不得,跑过去一拍他脑门:“你白痴啊?”
回想起我当年的暗恋,似乎都牵扯上了李希言。
我总是命他用他破烂的自行车载我去秀山运动场看谢安轩踢球,在热辣辣的夏天,两人躲在同一件衣服下,我啃着雪糕筒,他分析场上每个人的球技——事实上我根本什么都没听,满眼满心思都是谢安轩。末了,我在他耳边一吼:“让我安静看……球好不好!”我又不好意思说让我安静看谢安轩,只好装模作样地说看球。他望了我一眼,欲言又止且洞悉一切的模样让我有点儿心虚。我嚷着这支雪糕真是难吃,他拿过去咬了一口,又恹恹地再望了我一眼。
我总是拉他去唱歌。在迷你包房,我说你伴舞吧。然后在我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同一首歌时,他忘我地扭动着腰肢。我情绪高涨,一个人唱至喉咙嘶哑都不肯甘休。他后来可怜巴巴地跟我说:“让我也唱一次吧。”我到底是累了,一摆手说:“那就一起唱。”他一开口我就差点儿晕厥——那根本就是一个唱儿歌的声音,又嫩又尖又娇气。那时他还没到变声期吧,还是一副娃娃声,嫩得很。
我挪揄他:“点《多啦A梦》给你唱好不好?或者《超人迪加》如何呢?”他居然跳起来掐着我的脖子说:“夏橙橙,你唱得也不见得好听。”他这句把我打倒了。
我幽幽地问:“真的吗?真的很难听?”
他搔搔头反而不好意思了:“不是,只是比原唱差一点点而已。”
他又问:“为什么你总是唱同一首歌?”
他怎么知道,我只不过是无意间发现谢安轩的MP3在播《珊瑚海》,我只不过是想着在学校艺术节上我们可能有机会在班里对唱这首歌。
我又总是要他陪我去省立中山图书馆。我说谢安轩周六、周日在这里做义工。他淡淡地“哦”了一声,问:“那又怎么样?”我不得不低声下气地跟他说:“图书馆这么大,我一个人找他好费劲,帮帮我,大家分头找吧。”他又淡淡地“哦”了一声,又问:“那找到他又怎么样?”我忍不住一拍他脑门,吼道:“告诉我啊!”只是,图书馆于我如庞大的迷宫,我一下子在这个书籍如山的静谧地方迷路了,找不到方向。谢安轩没有见到,倒是见到李希言坐在垫脚取书的小板凳上,埋头看书。我说:“很好看对吧?”他头也不抬地说:“是啊,想不到居然有全套《灼眼的夏娜》,激动啊!”说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目光慢慢由下而上攀了上来。看到我时,他虚弱地动了动嘴角,说:“我只是歇歇而已。这个地方太大了,不好找啊。”我泄气地坐在地上,说:“是啊,真不好找。”他随手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殷勤地为我扇风。我厌烦地挡开:“凉得很,还扇什么!”他又殷勤地把一本书摆到我眼前:“这个漫画好好看,你要不要看……”
那天我们就坐在图书馆,一直看漫画看到天昏地暗,完全忘了去那里的初衷。
一直到闭馆出来时,才发觉灰暗的天空下起了雨。我说:“惨了,没带伞。”他从挎包里取出一把破旧的折伞,炫耀般地说:“我带了。”
后来,我在避雨的人群中瞥见了谢安轩,他双手插着裤袋,目无焦距地看着天的样子真的很像山下智久。我兴奋不已,有一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不是有“幸福就要靠自己努力争取”的说法吗?于是,我狠下心,撇下李希言,拿着雨伞扮成碰巧经过谢安轩身边,制造了一个刻意的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