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逆光·浅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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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微光倒影(5)

这是我料想不到的。我极度高兴之余,觉得总有点儿不妥。对啊,那张文琦算什么?谢安轩你玩移情别恋?

我说:“你不是跟张文琦一起吗?”

谢安轩耸耸肩道:“我不过是在帮她补习物理而已。她是我妈同事的女儿,也跟我从小长大。”然后,他又笑道,“你是不是一直误会了我?”

你看,我就这样毫无悬念地和谢安轩在一起了,不惊心动魄,不扣人心弦,更加没有轰轰烈烈。我问他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他歪着脑袋想了想,才笑道:“就是那天你在木棉花树下大笑时。你当时的样子,很像后藤真希。”

啊?山下智久真的喜欢后藤真希,如此邪乎?

我坐在谢安轩车后座去秀山球场看球赛的路上,居然碰见李希言开着破烂的摩托车经过我身边。

他也上场踢球了。他的球技也不差啊,脚内外侧带球、传球、停球、控球,样样精通。我突然想起,当年他扯着为我遮阳的那件衣服是件球衣!

我跟谢安轩去唱歌,他跟张文琦一起来。我当着很多很多人的面说:“帮你点一首《多啦A梦》还是《超人迪加》啊?”他白了我一眼,然后跟张文琦对唱《十分爱》。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声音竟变得如此浑厚,竟然令包房所有人都静下来细细听?

我有时也去中山图书馆找谢安轩,而每次都碰见李希言。我以为他又沉迷于漫画世界,那么聚精会神,连我在他身边站了良久都没发觉。让我惊讶的是,他手中的书居然是英文版的《罪与罚》!

他和我不似以前般嬉闹,好像一夜间长大了,长到我应以对待成人的眼光来看待他。

我有时惆怅地想:是不是他嫌我幼稚了,不跟我玩了,就像我当初嫌他幼稚,老捉弄他一样?

他说不是。

他是15岁的李希言,我是17岁的夏橙橙,这是2008年冬天。

6.我其实很爱他

我打电话给李希言,说:“你可以出来陪陪我吗?”他在那头沉默了一阵,方才轻声道:“那一会儿见。”我说:“你不情不愿就不要出来了!”他在那边无奈地笑道:“夏橙橙,我还以为你恋爱后就会变成淑女,看来还是老样子嘛。”

才过了一个暑假,怎么觉得他又长高长壮了?我用手比了比,说:“你看,我现在都不能拍你的脑门了,顶多只能朝你胸口挥一拳。”现在换他揉我的头发了。他说:“夏橙橙,怎么连伪淑女都不肯做,不怕谢安轩有一天嫌弃你啊?本来就不漂亮,还……”

我还真的朝他胸口挥了一拳,说:“你别以为长高变壮了就可以欺负我!”

在我说要去游乐园时,他并没有多大反应。而在我说要坐过山车时,他两眼一瞪,差点儿把眼珠瞪了出来。

我说:“有那么惊讶吗?”他点点头。我说:“真是浪费你爸妈的米饭了,没把你胆子养大,净长膘。”

他坚决不去坐。

我那时真的很烦躁,烦躁到差点儿流了眼泪。

他说:“你怎么了?是不是跟谢安轩吵架了?”就因为有一次我跟谢安轩吵了两句,我借题去找他寻求安慰,他就认定我以后找他都是因为跟谢安轩闹了别扭。

难道,我就不能是因为……想他?

我红着眼说:“你去不去啊?”

他到底是屈服了,目光呆滞地被我架上架下,来来回回好几遍。

我却在每次的刺激中,扯开喉咙大喊大叫,任眼泪在空中不断飞。

他后来觉察到我的不妥,小心翼翼地问:“夏橙橙,你到底怎么了?”然后,他又拍着胸口道,“有人欺负你,告诉我啊。即使是谢安轩欺负你,我也不放过他!”

我说没什么。终究,我还是忍不住躲在他身后哭了起来。

他转过身抱住我,良久良久,没言语。

如果我说我移情别恋了,不知不觉爱上他李希言了,他会不会看不起我?这表白会不会太迟?是,我承认,我每次看球都不自觉地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每次他唱歌我都竖起耳朵仔细听,虽然表面上跟人玩得很疯癫,表面上对他完全没在意;每次去图书馆我都习惯性地到处找他的身影……并且,在没有收到他的短信的日子里,我会若有所失。

我原来一直在等他长大,长到我爱上他的那年。只不过我没耐性,中途开了小差,又伤了他一下,等再沿途前行时,发现他终于长大,可我已经失去了开口说爱你的勇气。

他是16岁的李希言,我是18岁的夏橙橙,这是2009夏末。

7.我爸我妈昨天离婚了

高三让我觉得原来一个噩梦可以如此漫长,如同进入长长的黑暗隧道,我有时都怀疑自己有没有力气可以撑到走出去的一天。

我身心极其疲倦,而我……

我走到高一三班,把正在做值日的李希言拉了出来。我灰着脸说:“明天去爬山吧,好久没去活动了。”他欣然点头答允。

当我把他引至“笨猪跳”那个地方时,他傻眼了。

我这次并没有如以往一样,哄他陪我一起疯。我只是冷冷地说:“钱都给了,跳不跳随你。”

可他还是随我一起跳了。所以我吊在那个空幽的山谷流泪了。

他又问:“你是不是跟谢安轩吵架了?”

我沉默良久,然后轻声说道:“我爸我妈昨天离婚了。”那一刻他沉默了。我想哭,却哭不出。

那天我们去了文英老街——现在的地铁站。站在陌生又熟悉的街头,我们努力寻找可以唤起记忆的旧物,可是一无所获。但居然让我们看到平时演大戏的六宝会馆还在,有人在练戏,唱的是《客途秋恨》,声声入戏,令人动容。记得以前我全家都来看戏,那时我老说,我也要演花旦……

我掩脸,终于无声地哭了出来。

他又拉我进怀,轻轻地,轻轻地把下巴抵在我头上。

他是17岁的李希言,我是19岁的夏橙橙,这是2010初春。

8.尾声

高三毕业那年,我跟他说:“我和谢安轩其实不合适啊,老早就分手了。他太沉闷了,还是当朋友适合。想不到,兜兜转转竟然撮合你跟张文琦了。”

他说:“没有啊,我跟张文琦没有在一起啊,我们一直都是朋友。是你……一相情愿以为我跟她在一起而已。”

我“啊”了一声。然后,两人都没说话。

那天他是陪我一起回校取录取通知书的。他打开我的录取通知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说:“我也考这所学校。”

我说:“你还是掂量一下你有没有这功力吧。”背过身的时候,我无声地笑了。

此刻,坐在我面前的,从一进学校饭堂就追着我,嚷着要请我喝东西的同班同学小平头,在听完我的故事后,一针见血地指出:“其实他一直喜欢你,而你,也一直喜欢他,对不对?”

我吸了一口已无凉意的奶茶,吞下,然后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原来,当年那些纸团是他命人一起扔向我的,那些我要他写给张文琦的情书其实是写给我的,那盆月季当然也是送我的,还有球也是踢给我看的,歌也是唱给我听的,去图书馆也是因为可以遇见我。

而我,我以为他根本对我没兴趣,以为他对张文琦假戏真做,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与我没关系,又以为自己纯粹是利用他才经常接近他,以为自己纯粹是欺负他才经常走向他,以为自己是想看他出丑的样子才经常折磨他,以为自己内疚差点儿折磨死他才会毫不犹豫地花了一个月的零用钱换来五个进口青苹果祭祀他。

只是,我一直错解了他靠近我,以及,我靠近他的原因。我们始终相爱,用着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

小平头搔搔头,不好意思地说:“你应该是看穿我请你喝东西的意图,知道我想对你……对你表白,你才会把这个故事说给我听,好让我自己打退堂鼓吧?”

我眨眨眼睛以示默认。他说:“怪不得学校的人都说你难追到手,原来已经是心有良人。祝福你啊。”

我笑着说:“谢谢,谢谢!”

小平头说:“他真打算考我们学校啊?”语气不置可否。

我骄傲地说:“根本不用考,他直接保送进我们大学了。”

他是18岁的李希言,我是20岁的夏橙橙,这是2011年春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