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是索索吗?”
托利多放下美狄亚前阵子抢回来的竹板地图,他向帐外大声道:“进来吧!”
平静……
继而,身着短袍、穿一条厚实长裤且头戴一顶毡帽的索索,便慨然走入汗帐。
“你喝了酒?”
“回陛下,喝了一些……”
“他怎么说?”
“洛、洛……”
不知是因为严寒,还是由于酣醉,索索舌头僵硬、好半天没能把话完整说出口。
“不急,你慢慢来。”托利多微微起身,他笑着向索索往旁边一摊手:“先坐下吧。”
“……”
索索稍稍垂首,他感激的看了托利多一眼,继而小心翼翼道:
“洛马先生说,他钦佩陛下的为人与统治……”
“也就是说,他还是不肯归顺了喽?”托利多反问道。
“是。但是……”
“别急,别急。哈哈……我都没着急,你急个什么啊?”
托利多且笑且走:“族中能说上话的,我几乎都请他们去说过一遭了。既然现在连你这个南边人都不成……看来,这事儿是真不成了。”
“……”索索不答。
他呆呆地站在帐门口,一言不发。
“你这下也算见过他了。这人如何?”
“陛下……?”
“但说无妨。”托利多悠然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就算这意见与我感觉的不同,也无所谓。”
“……”索索咬了下嘴唇,他犹豫一小会儿,便道:
“依我看,洛马先生是个再正经不过的索菲人,即便将他与那些拥有高尚灵魂的真正骑士们作对比,也毫不逊色。”
“他当时曾想着自杀。”
托利多缓声道:“之所以被俘,是我事先有交代,外加运气不错。你毋庸怀疑他的人格。”
“是……”
“那,他有没有说现在的打算?”
“说了。洛马先生的意思是,他一个败军之将能领受陛下您这么长时间的恩德,已经是很值得惭愧的事了……他说,如若您希望杀他出气。无论是被马拖死,被刀砍死,还是被装进袋子里用木棒活活打死,他都不会怀有哪怕一丝的怨恨之意。”
“……是么,他这么说吗?”
托利多低头,继而看向索索轻笑:“你小子,还真是个质朴的孩子。”
“陛下?”
“我相信你已经将该说的都对我说了。”没理会索索的疑惑,托利多自顾自说道:“那么,他还说了什么需要你告诉我的事吗?”
“禀陛下,洛马先生没说多少话,他只是邀我喝酒,也只是在借酒浇愁。”
“是吗,借酒浇愁……”
托利多又走了几遭,末了,他仰头半晌,只发出一声淡淡的长叹:
“看来,他是做好死的准备了……”
如此一说,这位英明威武、气度不凡的迪达特托利多,竟是隐隐显出了一丝莫名的感伤:“也好,这样也好…就算他降了我,在迪达特,我也实在没什么好的职务能提供给他。最后无非是一个本应在战场上勇敢赴死的好汉,在我的部族中垂垂终老吧……也好。这样子……也挺好。”
……
索索侍立在旁。
他谨慎小心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美狄亚如何?”
“……”
索索眨了眨眼睛。
他抬头看向迪达特托利多,眼中则显出了疑惑的神情。
“什么?”他问。
“我说,美狄亚给你的感觉如何?”
“啊,您是说公主殿下吗……殿下她非常有魅力,也极富才华和天分。总的来说,殿下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事时思维都很跳跃——但是,无论说什么她最后都能抓住问题的重点。从这些意义上讲,我认为,美狄亚殿下是我所见过、所听说过、也是所知道的最了不起的女性。”
“哈……”
托利多哑然失笑:
“说的不错。你这话很有趣——可是,我问的却不是这个。”
这般说着,托利多抬手一指索索:
“你不是已经睡过我女儿了吗?我是在问,你觉得她和你曾睡过的其它姑娘比如何?”
!
这个问题,险些把索索吓得心脏停跳。
他退后一步,继而便满眼惊恐地望向托利多的眸子……
没、
没?
似乎,他在说这话时,并没有什么露骨的敌意?
“瞧把你吓的!”
托利多嘲笑一声,而后便大跨步向前抓住了索索的右肩:“你觉得,我会像别的当父亲的那样,对睡过我女儿的男人恨之入骨?”
“难道不是么?”
索索自言自语道。
此言一出,托利多却是猛地一愣。他略有些呆滞的看着索索,过一会儿,才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是啊、是啊,那倒的确是……不过,女儿大了。雏鹰只有飞上高空,才能变成真正的老鹰——更何况,这些天美狄亚也没少跟我吹嘘她和你上床的故事。对这么个养着像养了个儿子的女儿,我还不至于、对你有所愤懑。”
如此说过后,他说一声“你也过来吧”,然后便转身走回向了汗座。
一边走,他还一边道:
“其实,我也就是想逗逗你。我那个女儿,我还会不了解她么?就算你和她上了床,也绝对是她强求、是她强上、是她威胁的——包括我在内,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要挟或强迫这个迪达特小公主。再说对你,我自然是最放心不过的……你,很朴实。”
说到最后,他已是重又坐回了汗座。而索索也在左晃右看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在托利多锐利视线的命令下,小心坐在了汗座不远处的墩子上。
“只要女儿不吃亏,我个当父亲的就没什么好说的。”
一边说,托利多一边上下打量着索索的脸蛋。过会儿:
“更何况,她说不定还从你身上赚了不少。”
“……”
索索不敢答话。尽管没表现出来,但他现在却的确是抖作了一团。
“你给她出了好些个主意。要我说,你也的确是个聪明的家伙。”托利多缓声道:“从我这儿得不到的,你都从我女儿那儿得到了。这样也好。她能得到她想要的财富和荣耀、威信,你也能得到你应得的越来越深沉的宠信与机遇……索索。”
“在!我……我在。”
“你不用这么害怕。”
“是…………”
“我只想说,如若美狄亚乐意,我甚至愿意让她娶了你。”说话的时候,兴许是有些痒了吧,总之、托利多他轻轻用粗大的手指挖了挖耳蜗:“就像你上回看到的,我们给拖勒卡搞的那场一样。不过,你得当新娘,而美狄亚该当新郎——毕竟嘛,未来的托利多,无论何事都不能屈居人下、也不该以任何理由服从于任何人。对你来说,这应该是很富诱惑的提案吧?除了失去名姓外,你的孩子们今后将统治整个迪达特……”
“陛下,我发誓我绝对连想都没有想过。”
“嗯?”闻言,托利多微微皱眉:“对我的女儿,你这是有什么意见吗?”
“!”索索一惊。
他慌忙道:“不敢、不敢,陛下,我只是……”
“你不必急着否认。我只是在和你说一件趣事——这个事,我已经对美狄亚说了,是她自己不乐意,这个现在才变成一件趣事的。再说……无论什么时候,想与不想,这个都由不得你——如若我和美狄亚决定了某件事,你就算不乐意、也必须愿意;而倘若我和美狄亚不认可某件事,那你即便愿意,也必须就此放弃。”
“是……”索索满头冷汗。不过,他此刻倒仍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冷静:“我知道。”
“美狄亚的说法是,她将来指不准还会看上别的男人,如果就这样结婚,便是在故意给自己找麻烦。这很不好。”
托利多微阖眼睛,他轻轻用手指敲打着汗座的把手:“即便退一步说——现在,她的确对你很着迷,今后她说不定还是会对你很着迷。但问题是,如果只是想上你、只是想笼络你,那她只需继续像现在这样经常抓你过夜便好。即便结了婚,你也没法带给比她现在能得到的更多的东西——再说,就算她未婚生子。托利多的儿子也必将是下一任托利多,这个,是毫无疑问的——索索,我这样说,你可懂?”
“我懂……”索索小心擦了擦汗水:“陛下您是教我,要我不要妄自菲薄、别想着依靠美狄亚公主的权势,来给我自己牟取……”
“错。”
托利多一口否决道:
“我要说的,完全不是这样。索索啊索索,我是在说你如果想真正拿到现在的你还拿不到的东西,就必须得继续表现——你至少要在其中一点上做到最好。要么是抓住我女儿的心,要么是向她证明你的价值还远不止现在这样。至于让你不要妄自菲薄……哼。”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