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一步步走了进去,打开了油门,攥着手里的瓶子,犹豫不定,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捂着脸甩了甩,把瓶子扔下,飞奔地向别墅跑去。
我长吁了口气。
直觉是对的,求救也是对的,女孩没有要害死她父亲,真正做这事的人,是司机!
果然,小李见女孩跑掉了,左右看了看,飞快跑过去,把油瓶倒在了油箱里,又掏出手帕擦了擦瓶子上的印记,仔细擦去自己的手印脚印,轻手轻脚的要离去,忽然抬头看到了我,瞪大了眼睛,一下扑了过来!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袭击,措不及防,被他一下掐住了脖子……
狗在叫。
我们同时醒来!瞬间厮打成一团。
“你居然催眠我?”小李咬牙切齿,死死掐住了我,我被他抢了先机,呼吸渐渐变得困难无比,眼前一阵阵的头晕。
难道就这样死了?
正忖度间,忽听背后有人道:“小李住手!”
小李转头,见是童丽,颓然放手。
我咳咳了几声,大口喘息着,见童丽向我们走来。
这一次,不再是魔卡少女樱,或者说,根本看不清她是谁,整个人与夜幕融为一体,阴阴得背着光,什么也没有,只有睡衣上那个大大的“阿狸”造型。
“居然利用狗叫的声音进行清醒催眠?很厉害呐,沈警官。”她的声音低沉而成熟,与刚才的可爱性感迥然不同。
我没有回答。
“怎么看出来的?”她隐藏在夜幕里问道。
“郁金花香气有毒,对人的呼吸系统与神经系统都有影响,任玥身上的香水味也很奇怪,再加上行为失控疯癫,我怀疑你利用花香与香水味的混合,给她下了慢性的致幻性毒气。”我盯着黑暗里的那双眼睛。
这双眼睛很奇怪,很奇怪。
“为什么要救她?”她幽幽地问道。
我张了张口,其实有很多答案,比如我是一名警察,比如我要找到凶手,可是此时此刻,我却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很矫情的话。
“能拯救绝望的,只有真相。”
听了这话,她的身子忽然颤抖起来,那双眼睛似乎不再是荒原,而是撩起了一窜窜的火焰,映照得漫天都是红色。
许久许久,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小李,送他走吧。”她再次开口,声音嘶哑,沧桑,疲惫。
“快走吧!”
小李送我出了门,掏出那香水瓶,晃了晃,“啪嗒”关了门。
就这样?
我惊讶地看着那朱红色的电子门。说实话,刚才我已经准备好了催眠童丽,再对付小李,也准备好了怎么对付他们杀人灭口,可是……他们竟然什么也没做?
他们不怕吗?
我满头雾水地转过身,慢慢地沿着山路向下走去,忽然收到一个短信——“我等你哦,拯救美人的沈英雄。童丽。”
什么意思?
我转身望着那别墅里的灯火,她不怕我报案吗?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忽然明白了——没有证据!
现场只有任玥的指纹脚印,没有小李的,作案工具,作案时间,人证物证都在,如今香水瓶也被拿走,单单只凭自己对司机口供的破绽,根本不足以证明什么!当然,自己可以出庭作证,可是自己现在的身份……根本不能露面!
我等你哦……
童丽是拿准了我没有证据!
我忽然有些后悔,忘记把刚才的事情录音下来,实在不行,现场催眠也行,可是这种心理证据,又有几分作准呢?而且如果不经当事人同意,擅自使用催眠术是违规的!
……
“这么晚才回来?”
冷萱站在咨询室的门口,撒着一身的星光,双抽插兜,望着虚空里发呆。
“你在等我?”
我心中忽然涌起“万家灯火里总有一盏灯为你守候”的感动。
“你不归队,我没法交代。”冷萱挑了挑眉,推门而入,见我神情有些沮丧,问道:“没查出来?”
我摇头,想起童丽与小李的关系,伸出手道:“给我系统密码,我查一下那个司机的银行账号。”
冷萱眯起眼道:“查出司机来了?”
“没有证据。”我快步进了咨询室,打开电脑,进入了内部系统,调开了司机的银行账号……
很正常,最近三年,没有大笔的额外收入。
“也许他是别的账号。”冷萱在背后道。
“有道理。”我锁定了小李的身份证,开始对小李的社会关系进行周边搜索……
没有,不论是小李的父母,还是他的姐姐,都没有任何额外收入的迹象,所以童丽并没有收买他?
那么小李为什么替童丽卖命?为了……感情?
“今天太累了,先歇息吧,我也要下班了。”冷萱站在背后,不耐烦地嘱咐一句,转身而去。
我回头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扬。
……
入夜,梦里。
“救我——”漩涡里伸出一双手。
“救我!”那双手紧紧地要抓住什么,却无论如何抓不住,最后化成一双双眼睛。
“骗子!骗子!咬死你!”无数眼睛向我涌来……
我猛地睁开眼,一身冷汗。
几天过去了,毫无进展,化验科那边的消息,任玥身上查不出什么病毒因素,只是轻微精神紊乱,可是这不妨碍她后天被公诉,毕竟铁证如山,司机小李五年前就在任家当司机,身世清白,账户正常,社会关系简单,王队他们听了我的建议,又把小李抓进去审问了许久,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四十八小时之后只能放人。
怎么办?
我挠了挠头,看着窗外天色放明,不愿再睡,站起来到卫生间刷牙,想起梦里的那绝望的眼睛……
对了,梦里!
我脑袋忽然“嗡”地一声——那个梦的最后,看到国王死了,任玥自杀了!
小张说她试图自杀过很多次了,那么这一次若是知道自己被公诉……
“咳咳咳”。
发了半天怔,这才发觉自己吞了许多牙膏,我咳咳地吐了出来,出了卫生间,拨通了童丽的手机,她接了,却没有说话。
“是我。”我静静道。
“明白了?”
“明白了,我要见你。”
“好,欧典咖啡,下午两点。”童丽这话说得极快,成熟低沉,与平日里的娇俏完全不同。
我吁了口气,扣上了手机。
我知道童丽并不寻常,一见这个女人的面,我就知道她并不寻常,只是不知道是这样的:先对继女下毒,使其发疯,又让小李下手,让未婚夫变成植物人……
被我发现之后,却不灭口,而是放了我,在找不到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把我玩弄得团团乱转……
而可怕的是——
我至今不知道,她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