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到底去不去?”
对面一张干净白皙的脸,乌黑的眼眸,长长的睫毛,精致的五官,若不是一头短发,很容易让人误会是个女孩子,然而他是个男孩,流行审美的一枚小鲜肉,此时不过临窗而坐,便勾得咖啡馆前台的几个小姑娘眼乱,有事没事往这里跑。
此时他一边玩着我的苹果手机,一边向我探过来,窗外的光映着他的脸颊,泛起自不然的白光,一股子古龙香水味袭来,我屏住呼吸:“叫哥就行,李希”
“哥。”他挠了挠头,嘿嘿:“我都忘了,你才比我大八岁。”
“你今年毕业?”
李希是师父的侄子,农村出身,前几年跟师父执行任务时见过几次,印象里是个倔强而可爱的少年,只是此时再见,完全换了个人。
“是啊,没念本科,念了个高职,今年毕业了,正好遇到了这么一个机会进入了电视台,很荣幸在《生死间》实习,节目想拍摄关于癌症患者治疗的,正好需要一个心理师,便想到了你……”李希垂下眼帘,不知为什么,把嘴角抿成了一个弧。
我犹豫了下,摇头道:“节目很好,可惜不太适合我,这样子,我给你找最好的心理专家,保证专业,对患者的精神维护也有好处,我恐怕不太合适,因为既不是专职心理医生,对癌症患者接触也不多,何况……”
上次为了星月的事情抛头露面,闹出好大的风波,被上面点名批评了,连王队也受了牵连,回头就警告我——“再作打断腿!”
他可不是说说而已。
“哥。”李希忽然用手摁住我的手,尖锐的指甲刺入我的手心,长长的睫毛扑撒着,颤声道:“你好歹也算是名人了,这次导演指名想要你,说如果你出场的话,能增加收视率,这次求你帮帮忙,好不?求你了。”
我听了这话,啼笑皆非:“你们做的是公益节目,又不是演电视剧,要什么收视率?而且我也不是演员……”说着,端起眼前的柠檬茶,抿了一口,还没咽下,忽见李希“蹭”地站了起来,走到我的座位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着自己的小腿,眼泪哗啦地流!
“亲爱的沈哥,求你了,求你了,哇——”李希抱着我的膝盖嚎啕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摩挲着我的西装裤。
全咖啡馆的人都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俩。
没等我反应过来,忽见前台那个小姑娘走了过来,圆圆的脸,双手合十,饱含热泪:“你就不能答应他吗?”
“我觉得你俩挺般配的,真的。”
“噗——”
……
夏末的时光,空调已经不适合了,我摇开了车窗,放一股子风进来,企图吹尽刚才的尴尬,
彼时,霞光万丈,我们站在街头,他满眼含泪,浑身颤抖,抓住我的袖子擦着他的眼睛,整个人差点扑倒我怀里,引来路旁无数惊疑和暧昧,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建议先留下联系方式再说,终于摆脱他了。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我一边开车,一边疑惑,若是李希表现得正常一些,哪怕被队长打断腿,我也拼着去了,毕竟他是师父的侄子,可是这孩子这是……
我心烦地摁开车里的音乐,轻音乐响起,起起伏伏的,平定着自己的心,恍惚里,又回到了初见少年的那一幕。
白雾弥漫……
一只鸟儿从树林里掠过,发出“哗啦”的响声,树枝摇曳,让一滴露水声,落在了我的头上,顺着脸流入了脖子里,怪不舒服的,我扭动着身子,有些不耐烦地问师父:“师父,得守多久?这小子……”
师父也不回答,只横轴一拳打在我嘴上,我“唔”了一声,苦着脸捂住了嘴角,再也不敢作声。
背后潜伏的小张发出“吱吱”的动静,不会回头就知道是在笑。
艹!
我晦气地换了姿势,俯眼瞄着树下的夹道。
杀人犯越狱,我们在这里守了两天一夜了,然而除了蚊子,蛇,蚂蚁,鬼影子也不见一个!
师父还不让我们动,至今除了喝露水吃饼干,啥也没进口。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伸手抄了叶子,碾在嘴里咀嚼着,一股子草木绿汁入口,涩涩的,可是这样也好,毕竟守在这鬼地方实在太过无味了……
正想着,忽听前面师父打了个手势——有人来了!
我们立时绷紧,进入紧急战斗状态。
不远处,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这里地形偏僻,当地老百姓被叮嘱过,不会到这地方来的,那么这种时候来的人只能有一个——那个夺枪杀人的逃犯!
师父的手指做了个环形,我们轻轻拉开了枪栓,手指扣上扳机,屏住了呼吸……
忽然,郁郁葱葱里冒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四下里寻觅着什么。
“他奶奶的。”师父在前面忽然骂了一句,猛地站了起来,向那边走去,一伸手,从草丛里捞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扭着他的耳朵向这边拖来,一边拖,一边踹:“谁让你来的?你妈呢?耽误我们事儿,揍死你丫的,死小子!”说着,手下一推,那少年扑倒在地上,打了个滚,怀里却不知掖着什么,紧紧抱着不放,也不吱声,弯着腰躺在那里。
我们听了这话,就知道搞错了,纷纷放下了枪。
我见那孩子一直趴在草地里不动弹,有些不忍,猫着腰爬到他跟前,推了推他:“喂,你是师父的侄儿,叫啥?怎么跑这儿来了?一旦被逃犯发现,很危险的,别忘了逃犯有枪。”
少年不吱声,只把脸埋在草丛里,一直蚂蚁沿着他的脸,蜿蜒着爬上了脖子,我忙伸出抓住那蚂蚁,捏死。
“给。”他忽然侧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袱。
我低头看了看,见是一个花布包着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啥,还是温乎着,解开,原来是饭盒!
“你来给我们送饭的?”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饭盒,咽了唾沫,老子啃两天蚂蚁和露水了。
少年“嗯”了一声,扑撒着睫毛,似乎有些紧张,却更多的是兴奋,一溜的眼眸闪着我,又偷偷看了看不远处的师父,低语:“我刚刚放了学,听说叔在这里抓坏人,就跟我妈说过来看看你们,我妈缠不过,就让我来了。”
我心头一暖,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