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何丽听了,也吓得一怔,忙从里面超出一张,借着门外的光,眯着眼仔细瞧,半天骂道:“死小子,忽悠谁呢?这明明就是人民币,什么冥钞?神经病。”
说着,得意地把那张钞票弹得“噗噗”作响。
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那张明明是冥钞,冥钞,她为什么瞪着眼说是人民币,难道这意味着……
我打了个机灵,想起自己的任务,忙一下挡住门,道:“大姐,你老公对你真好。”
何丽抱着钱,激动地点了点头。
“你想他吗?”我想起楼下那个只有一双脚的男人。
“想啊,我很想他啊,我们夫妻感情很好的,呜呜呜。”何丽忽然大哭起来:“老公,你怎么就撇下我去了啊?呜呜呜。”
“很多时候……”我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咽了口唾沫道:“癌症起源于心结。”
何丽身子一震。
这个世界终于支持不住,轰然倒塌,场景倒流,回归现实——
我睁开眼,见摄影师小孙正挡着自己的身子,抱着摄像机,对准了床上的何丽。
何丽还在哭,不停地哭,此时也不知是醒来了,还是梦游,只是嚎哭着:“老公,你怎么撇下了我,这些钱是你送给我的?呜呜呜,我干脆跟你去得了……”
“沈老师。”宋记者忽然把话筒递给我。
摄像头也同时对准了自己。
“这个梦境……”
“她梦见老公拜托我给她送钱,夫妻感情确实很好,我想……”我看着镜头,下结论:“她之所以得了癌症,因为老公去世,对她刺激很大。”
何丽听到这一声,哭得声音越发大了,几乎撕心裂肺。
王导打了个手势,孙摄影师又对准了何丽,宋记者也把话筒递了上去……
我知道自己任务完成了,悄悄退到了门口。
宋记者正引着何丽说起夫妻往事,何丽越说越伤心,越说越激动,讲到夫妻之间的恩爱琐事,引人泪下。
等录制完了,王导一拍大腿,走过来,摘下墨镜,激动地跟我握手:“太好了,太好了,沈老师,我感觉光这个就能过,哈哈哈,没想到催眠的作用这么大,能让我们找到一个爆点,癌症患者是因为夫妻情深,所以想要殉情,啧啧,太好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笑而不语。
我答应帮助王导通过试播,光催眠是不行的,梦境惊心动魄,可是外人看,却十分枯燥,若是能把梦境拍下来,自然更加吸引眼球,可是若是不行,也没关系,可以在梦中找到患者的“高潮点”,唤醒患者心底的情绪,最后引到梦境之外,让这个情绪感动观众……当然,还要催眠师加一些阐释。
可是这些并不方便说,因此只道:“若是能通过试播就好了。”说着,忽然想起李希,回头看了看,见李希站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那王导,今日是不是可以了?”我问。
“不行啊,你瞧着不过两个小时呢,今儿赶巧,正要一起录制了,送给张总,也算是保险。”王导笑脸劝,那意思再录制一个。
我想了想,也罢了。
何丽说完,身子有些疲敝,被护士搀扶着出去了,擦身而过的时候,忽然诡异地对我眨了眨眼,我不知她何意,怔忪半晌。
不一会儿,护士又扶着一个老者走了进来,满头白发,身材粗壮,手指宽大,一看就知道是干粗活出手,虽然被护士扶着进来,却也不像是老态龙钟的样子,走起路来,还带着风似的,看到我们,脸上闪出一丝紧张。
“他叫鲁成,是个管道工,退休了,今年六十五岁,胰腺癌初期,儿子刚刚去世。”宋记者在旁边介绍。
“你好,鲁师傅。”我站了起来。
老者上下打量着我,伸出手虚握了握。
“请躺下。”宋记者指着床,护士要过来扶,鲁成摆了摆手。在床上坐下,左右看了看,问:“怎么没有氧气管?”
“今日的任务是催眠。”宋记者道:“想看看患者的心理世界。”
“催眠?心理世界?什么玩意?”鲁成瞳孔微缩,摆手道:“我不干!没钱!”
“不要钱的,老师傅。”护士在旁边插口:“这是催眠师,是免费的。”
“那我也不干!我不信这些邪性东西。”鲁成干脆脱了鞋子,双腿盘坐在床上:“今儿若是单独采访我,倒是可以的,我可以跟你们讲讲我年轻的时候……”
“咳咳,鲁师傅,我们今儿的任务就是催眠,你躺着不动就行了。”王导见宋记者镇不住场子,不耐烦地道。
鲁成见他开了口,脸上的肌肉抖了抖,抿着嘴,却一直坐在那里,背对着摄像头,明显不配合。
王导对宋记者努了努嘴,宋记者站起来向鲁成走去。
“沈哥,沈哥。”李希在不远处小声喊了一句。
我回头,见他拼命对鲁成那边努嘴,大概是想让我帮忙,只得点头,对宋记者道:“我来吧。”
宋记者听了这话,明显松了口气,忙让开来。
“鲁大爷,鲁师傅,看起来您身体还不错。”我走过去,闻到一股子烟味,心道这也是绝了,得了癌症还抽烟,而且烟味这么大,明显抽的是劲头很大的那种。
“我得病了。”鲁成拍着胸脯:“医生都说过了,你不信,去查病历啊。”
“那里不信,我信。”我笑着敲着桌子,盯着他的眼睛,见他的眼眸有一瞬间的恍惚,慢慢的换散开来,心中一松。
“一下,两下,三下……”,催眠入梦——
广场,
就是农村很常见的那种空场地
摆着很多凳子,长凳子,对面是搭建的台子,两边拉着条,飘摇着红字,宛如鬼画符似的,看不太懂。
我环目四顾,就我一个人,站在长凳边上,四周什么都没有。
鲁成呢?
我向空场的边际走去,却怎么也走不过去,知道这是鲁成设置的世界,只能待在这里,可是这里是做什么的呢?为什么空场上一无所有,还有这么多凳子?
我拖了一条长凳,慢慢坐下来,微风渐起,吹得脸上瑟瑟,台子上的长条也跟着飒飒作声。
有点闷,而且有点诡异的安静,我决定抽根烟,便向兜里掏摸,却见台子上忽然一阵响动,“叮叮当当”敲锣打鼓,似乎有许多人蜂拥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