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信我吗？”我问道。
“我信。”小张首先开口：“沈哥，其他的不说，就凭我们的经历，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看向了老许，老许在抽烟，对着我咧嘴一笑：“你师父老李信你，我也信你。”
我看向了其他人，队里的每个兄弟都对我点头。
最后，我看向了王队。
王队不抽烟，可是这一次，他却点了一根烟，浓重的青烟遮挡着他削瘦的脸。
“我不信你。”王队道。
我苦笑。
“可是我信老李。”王队把烟头一下摔在地上，踩了踩道：“老李的徒弟，是不会错的。”
我身子一震，忍住眼泪，把盒子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师父的墓台上。跪倒在地，双手合十，闭上眼。
“师父，我即使不信自己，也要信你，所以……”
我伸出手，揭开了盒子——
盒子里有一张纸条，折叠着。
冷萱忽然开口道：“要我打开吗？”
于洁忽然呜咽一声，跑过去，把那盒子里的纸条抢了过来。
“还给我。”我一下抓住她的胳膊。
那纸条呼啦啦从她的手里飞出去，在空中飘荡着，飘荡着。
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太好了！”小张他们欢呼起来。
老许夹着烟的手有些激动，却嘿嘿笑着，口里喃喃道：“我就说嘛！”
于洁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摇头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要啊……”
王跃一步上前，抓住我的衣襟道：“你动了什么手脚？”
我微微一笑，口里道：“程序正义，我记得师父的话。”
“不是的，不是的。”于洁忽然尖叫一声，浑身冒出血，向我扑了过来的道：“不是这样的，阿渊，你还我命来，都是你，都是你的错。”
看着她凄然绝望的脸，我闭上眼，任由她击打着，王跃说的没错，在某种程度上，我是想利用小洁获得王跃的一些情况，可我并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只是……”
“小洁……”我伸出手，想要抱住女友，忽听冷萱哼了一声，打了个响指。
场景倒流，师父的坟墓，于洁血淋淋的脸，王跃的气急败坏……
回归现实！
我一下坐了起来，睁开了眼。
依然是那个咨询室，只不过坐了一圈人，王队，老许，还有警察局的常局长，背后则坐着几个不认识的男人，穿着中山装，皆神情严肃，眸光犀利地审视着我。
我张了张口，道：“我这是在……”说着，抬起了头。
冷萱双手插在兜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道：“你不是早知道了，否则也不会拉我进入梦里。”
我咧咧嘴，看向了常局长道：“局长，让您担心了。”
常局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看着冷萱道：“小冷，真的没有？”
冷萱慎重地点头。
“我就说嘛。”老许狠狠地吸了口烟，道：“老李的徒弟，是没错的。”
“可是心理催眠得出的结果，实在是太过……”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开口，看着我直摇头。
“案发现场罪证确凿。”另外一个男人决然道：“只凭心理实验判定无罪是没有法律依据的，心理测试只是参考，却绝对不是我们判定的有效证据。”
冷萱淡淡道：“我只提供我的催眠结果。”
“要不这样，常局。”王队看着常局长道：“让小沈在这里，让专家看着他，限制行动，等我们调查清楚了再说。”
常局长与那几个人对望一眼。
一个男人扶了扶眼镜，开口道：“据说这位也懂心理学的。”
听了这话，大家一起看向了我。
我没有反驳，只静静道：“师父不会让我这么做的。”
这话一出口，常局长与王队他们眼圈都红了。
常局长想了想，忽然拉着戴黑眼睛的那个男人到了门外，两人嘀嘀咕咕说了许久，常局长这才进来，脸上带着几分释然的喜色道：“这个案子就这样，暂缓审理，先把小沈押在这里，过段时间我们再展开调查。”
这话出口，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得找人监管他吧？”眼镜男指着我道。
“我让他随时跟我汇报行动。”王队站起来，道：“让冷萱随时监督，每周写报告给您。”
眼镜男这才点头，又认真盯了我许久，这才道了声“走吧。”
常局长带着他们离开，临走前嘱咐了王队几句，王队点头。
待他们走后，老许长吁了口气，把烟头摁住道：“吓死我了，小沈，刚才你被催眠的时候，我心脏都快跳停了。”
王队佩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这家伙，果然厉害，心理催眠啥的，听着可够玄乎的，对了，我咋不知道你还有这手功夫？”
我苦笑摇头，心理催眠自己是学过一些的，可没想到关键时刻，它竟然让我能做到梦境演化，拉人入梦，果然人都是逼出来的。
“小沈，你啥时候知道自己被催眠的？”老许问道。
我沉吟道：“开始是真的不知道，后来去找小洁，到了小洁家里，忽然看到她家的墙上写着为了人民四个字，人遭受重大刺激的时候，往往会记住最特别的那个东西，这四个字，就是我那次去案发现场的刺激符号，我当时很吃惊，感觉自己要么看到了幻象，要么就是在梦里。”
“然后呢？”王队似乎十分感兴趣。
“然后我试验了一下，高速公路上遇到货车司机，那货车司机骂我，他的车忽然自爆了，我就知道，我其实在梦中，并非在现实里。”
冷萱听到这里，喃喃道：“怪不得呢。”
“怪不得会出现货车司机？”我抬头看着她。
她面无表情地点头，道：“这个司机不属于这个梦，属于外来意象，与本案毫无瓜葛。”
“是的。”我点头道：“当我看到那个货车自爆，并且跟师父牺牲的时候场景一模一样，就确定我是在梦中，可是我为什么会在梦中？我想起了自己刚刚醒来的时候，冷萱在玩弄手中的圆珠笔，没错，是她对我催眠了，催眠的目的，自然是要找到空白记忆——失忆杀人的真相。”
“我看到你哭了。”老许摇头道：“一边闭着眼，一边哭，一边叫师父。”
我默然。
之所以蹲在马路边哭，是因为我终于明白，案发现场发生的那一切是真的，小洁死了，小洁一家子也死了，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我，而我却根本记不起这件事。
“所以你口里一直念叨，相信自己？”王队道。
我点头道：“我必须相信自己，也只能相信自己。”
“当时，我听你和小沈都在念叨盒子，这是怎么回事？”老许问道。
冷萱看老许看着她，淡淡道：“人做梦有许多种，有浅层次的，可以解释的梦，有些深层次的，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东西，就是潜意识的梦，梦境是可以不停演化的，只要找到触发点，就可以不停地演化场景，无限接近自己的内心真相，不过往往不好解读，因为大多数是象征。”
“什么意思？”老许瞪大了眼睛道：“我只知道盒子里什么也没有，证明小沈没罪，可是到底啥意思，咱也不明白。”
冷萱似乎嫌解释太长，不耐烦地对我道：“你自己说。”
我道：“当我意识到自己在梦中催眠的时候，就决定让催眠师也进入我的梦，一起寻找真相——我到底有没有杀小洁。”
“然后你让她戴表？”王队指了指我手中的表。
我点头，道：“这表的声音可以催眠，按照冷萱的设定，我本来是要去小洁家的，可是我回到了咨询室，利用找表的机会，把冷萱拉进了我的梦里，那个时候，梦里下起雨来，证明我已经进入更深层次的梦了，也就是梦境演化了，冷萱果然在路口等着我，我邀请她上车，她上来了，后来我问她怎么走，她说，这车你是开的，我就知道，她也明白自己也被催眠了。”
老许笑看着冷萱道：“冷专家总是面无表情的生冷，我以为小沈让你来催眠，肯定完蛋了，没想到你是个热心肠。真是谢谢了。”
冷萱依然面无表情道：“我只是要找到真相罢了”说着，看向了我道：“怎么有那么多黑衣人追杀你？”
“这证明什么？”王队问道。
“证明我的压力比较大。”我解释道：“追杀，赶考，都是一种心理焦虑的表现，我想小洁的逼婚和买房，以及王跃的追求，都让我在潜意识里感到了焦虑，所以梦境演化时，会不断有人追杀。”
王队与老许点头。
“在被追杀的过程里，我忽然明白自己的焦虑点，但是我没有选择去小洁家里解决，而是去了师父的墓碑，因为师父代表我的信仰，小洁代表世俗的压迫，我一直坚持做警察，动力来源的支撑就是师父的教诲，我到底是不是凶手，在信仰之处更容易找到答案。“
“你很聪明。”冷萱抱着胸，淡淡道。
我摇头不语，沉默了一会儿道：“在我的信仰意识里，也就是梦中的那个墓碑前，我果然找到了那个盒子，盒子在梦里象征不能揭露的秘密，也就是潜意识里最本质的东西，若是这个盒子里有我为人民四个字……”
“就证明是你杀的？”老许的声音里依然带着疑惑。
我点头。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