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检察官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红面膛，身材高大，说话瓮声瓮气的，听到这话，脸上现出几分怒色，然而终于憋住了道：“我们之所以很快判断是王芸的，是因为钞票上没有其他人的指纹，是刚刚从给银行取出来的新钞票！”
这话出口，听众席一片翁然。
法官敲着锤子：“肃静，肃静。”然后对那律师道：“辩方律师，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昌律师藐了一眼那屏幕上的钞票，摇头道：“没有。”坐下了。
不一会儿，屏幕上又放出了录像，一看就是监控录像的画质。
“这是宋师傅小区的监控录像。”
刘检察官摁着鼠标，翻了几页，很快定位在电梯口。
“电梯口是唯一的监控，大家请看，这个人……”说着，他把鼠标挪了挪，录像上出现了一个女人，穿着蓝色的连衣裙，栗色的长发，垂着头，摁着电梯前的按钮，一只手则紧紧抱着一个粉红色的拎包。
“这个包……”
刘检察官用鼠标点着那个包道：“我们在小区下面垃圾桶里发现了这个包，毫无疑问，这是装钞票的包，痕迹对比是一样的，我已经举证完了，审判长。”说完，刘检察官瞪了对面律师一眼，坐下。
审判长看向了昌律师道：“辩方律师，你有什么话说？”
昌律师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录像，没吱声。
下面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很显然，人证物证俱在，指纹也在，肯定是这女人收买宋师傅撞死于莺吧？”
“可那无头女尸怎么回事？”
“谁知道，一会儿证人就上来了……”
听到这里，我溜着边向后面走去。
“沈哥。”
背后传来小张担心的声音，我装作没听见，快步走到法庭后面的静候室，王队正站在窗口前，与小李老许说着什么，见到我，怔了怔：“小沈好了？”
我一笑，点头，刚刚要上前，忽听小李冷然开口：“沈警官这怕是又要作妖。”
“是。”我老实不客气地点头：“这案子没那么简单，队长，我已经有些眉目了，而且就宋师傅被杀这一个来说，也有很明显的反证例子……”
“沈哥，沈哥。”背后传来小张的声音：“你看你看，你居然忽悠我。”
“我没忽悠你。”我看着桌子上有烟，抽出一根点上，猛地抽了两口，走到王队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王队脸色大变，身子微震，夺过我的烟，猛地吸着。
众人面面相觑。
“沈哥你在搞什么鬼？”小张忍不住道。
王队却摆了摆手道：“得儿，一会儿等休庭，我这就跟刘检察官说……”
“别，队长，我想……”我又低声说了几句，回头见小张抓耳挠腮的，无奈道：“队长，今儿我来，有人横着拦着我，不让我找你，说你为了我中途变卦，已经被批评处分好多次了，不过想了想，这事确实有点自扇脸，对警察形象是不太好，所以你觉得刚才我说的法子……”
王队听了这话，瞪了小张一眼，对我道：“啰嗦个屁，该怎么着怎么着，处分就处分，老子不被处分，浑身痒痒，怎么地？”
这话出口，大家都咳嗽起来。
小张嘟着嘴看着我，似乎埋怨我“背信弃义。”
“还是按照我的法子吧，队长，虽然有点小丢脸，可也算是正常的，总比反复无常的好。”
王队迟疑了下，点头道：“也行，”顿了顿又道：“既然发现了，赶紧结束，速战速决。”
众人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点了点头，向隔壁的休息室走去。
后面小张嚷嚷道：“沈哥，搞什么鬼？”
……
还没到休息室的门口，就听到里面吵嚷成一片，敲门，门开了，果然一屋子的人，正神色不善地瞪着我，王芸的父亲坐在正中的沙发上，低头抽着烟，沉着脸，见我进来，也没动身，只静静地盯着我，前面一个男人过来横眉：“你找谁？”
我没理他，只看着王万：“王总，您不是求我救你女儿一命吗？我想单独跟您说会儿话。”
屋子里响起了一片不屑的啧声。
“这不是警察吗？”
“警察不都是一伙儿的吗？”
“是啊，他怎么会想帮我们？”
“你们都先出去。”王万沉声吩咐。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王万的脸色，终于没开口，转身都出去了。
“坐，沈警官。”王万看着人都出去了，站了起来，走过来亲自点了一根烟，殷切地看着我：“你果然来了，唉。”
这话有些奇怪，可我来不及多想，嘿了一声，接过烟卷，吸了口一口道：“休庭之后，王总，你可以跟律师说……”
……
半个小时之后，重新开庭。
“王芸可有不在场的证明？”审判长看向昌律师。
昌律师站起来，把一个U盘递给了助理，屏幕上立时放了监控录像，熙熙攘攘的车辆，川流不息，三四分钟，都是这样的。
“王芸当时正在开车，是一辆宝马。”昌律师把鼠标点了点，放在一个立交桥上一个小黑点上。
观众席上立时起了一片嘘声。
很显然，这样的证据不足为证，因为监控录像太小了，根本不无法清晰地验证这个黑点到底是不是王芸的宝马车。
昌律师扶了扶眼镜，看了看观众席，忽然冷笑了一声，鼠标一点，翻出了刚才刘检察官播出的监控录像。
观众又是一片嗡嗡声。
“这是什么意思？”
“对啊，这律师是个弱智吧。”
“据说还是老班花大价钱请来的，啧啧……”
“这是什么？”
审判长似乎有些不耐烦，瞪着眼看着昌律师。
昌律师扶了扶眼镜，瞄了一眼对面的刘检察官，一字一句道：“刘检察官提供的这个证据，恰好说明王芸不是凶手。”
这话出口，观众席又是一片嗡嗡声，闪光灯不停地闪烁着。
刘检察官沉着脸坐在对面，对于昌律师的话，无波无动。
“他还挺沉住气。”小张在角落里低声对我道：“沈哥，你到底说了啥，不能提前告诉我吗？”
我摇了摇头，没吱声，只是拿出手机看了看表。
现在在这里呆着，有些浪费时间，然而我得等结果，等一个时限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