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过去后,我们的实习便结束了。
秋天来了,这也是我们在颍州农校的最后一年了。
平日上课,但到了周末,我会来逸家庄园。每次过来,云姨都很是高兴。平日里,庄园除了她和工人们,其他人都不在,李静在市里上班,晓乐在市里跟着父亲,因为要上学的缘故。
只有在周末,才是最热闹的。
云姨在陪我聊天,李静今日竟然下厨做菜炒肉。
吃饭的时候,却不见她人。桌子上的肉有一些焦糊味道。
云姨说:“我们吃吧,你静姐炒菜时候炒糊了,自己都不好意思出来吃了!”
我一听,差点喷饭,我说:“不会吧,为这点事情?”
云姨说:“她从小就怕生,很爱面子的,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何况今日有你在,她会难堪的。”
正说着,李静出来了,她嫣然一笑,说:“还能吃下去吧,一不留神,就炒糊了!”
我忙说:“味道不错啊,一点糊味没影响的。”
她坐下,看着这盘菜,低声说:“我本来已经很小心了,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
看着她自责的样子,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说着:“没事的!”
饭后,我和云姨一起闲坐聊天,那天下午我去庄园的田间到处走走。
快要到丰收的季节了,满园瓜果香,真是一片美景。
我从市里买的新品种南瓜、香瓜、黄瓜,也呈现出一片靓丽。
晓乐乐呵呵地跑到田里去采摘。我和李静在一边观赏着庄园,说着这里春夏秋的变化。
之后,我突然问起中午炒菜的事情,我说,“你怎么那么点小事情还不好意思起来?”
她说:“本来你一个暑假都没来了,刚来这里,我妈还说做顿好吃的,肉也是刚运过来的新鲜肉,我本来还想着自己的手艺挺好的,结果还是没做好。”
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头一阵热浪,感动。
我能感觉到,她在乎我,在乎给我做的一顿饭,因为我在场,饭糊了自己都会难过、都会不好意思。
远处,看见云姨笑盈盈的走过来。
她调笑地问,“你们俩在聊什么呢,都顾不上去瓜田里摘瓜吃!”
她笑的很乐意,似乎包含了另一层意思。
李静肯定也感觉到了,她便说,“晓乐给我们摘就好了!”
我忙去地里,说:“我去看看有没有熟透点的!”便来到了甜瓜地里。
田边,云姨和静姐母女两在小声聊起来。我站在远处,并听不清她们聊些什么,但能感觉到,是关于我。
这天晚上我没有回校,就睡在我一直在庄园里的房间里。
云姨过来了。她说想和我聊会天。
先是聊一些学校的事情,到后来便问我以后的打算,毕业后做什么,以后想在哪里安家之类。
我说我还没有想那么远。
她问我毕业后会不会留在颍州。
我说到时候看看工作找在哪里吧。
她说若是我想留在颍州,她就让她老公帮我找找门路,看能不能进农业局之类。
我当时心头一热,便说好进吗?
她说她试着问问。
我当时在想着,我一个专科毕业的若能进这样的单位,那当然是好。不过听说李静去那个单位,也是考了两年才进去的。我想云姨也只能是自己一厢情愿,并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吧。
过了一周的周末,我来到庄园,云姨说她问了她老公,说是只要我的考试能过,叔叔就能安排我进农业局的某个科室当科员。
我心里一时很是激动。
那时候,我们班的同学已经开始为找工作而发愁。就我们宿舍而言吧。五个舍友,老二肖克,听说要回家转行做家族生意;老四陈墨去应聘了一家什么商务公司;老五李旺才去了一家销售公司;小六,据说要去另一个专业的学校再读一份专业。只有老三何稼轩,去了一家农业公司,据说做瓜果蔬菜的栽培育种研究,他算是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了,他就好这个,一心做研究。
我本来也是应聘了一家销售公司,做销售赚钱一直是我的梦想。我似乎没有很明确的事业心,只有赚钱,也不知自己到底有什么具体爱好。除了喜欢胡思乱想,就是向往着有一天云游四海。
因此,有人称我是自由主义者。尽管如此,我觉得自己也有一些很现实的目标,大丈夫求功名的传统思想也严重影响了我。我对自己从21岁到30岁,这近十年的时间有一个规划,具体的规划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的目标是30岁的时候要拥有100万的资产。
当我把这个目标说给几位舍友的时候,有人支持,说还不错;有人说我的目标太小,应该给自己十年之后定到1000万的目标;也有人说我简直是痴心妄想。以我一个中专生,毕业找一个千元工资都算不错,这样一年能存到1万元就算奇迹,而9年时间,要赚到100万,除非有特殊的生钱之道。按照正常的工薪待遇,尤其是作为农业这个行业,是绝不可能实现的。
其实仔细想想,如果我留在颍州,在云姨及她老公的帮助下,通过考试进入到农业局,这种事业单位的工资都不高,就算以后升了科长局长,有了油水,那也不过几万年薪,若是再多,那肯定是有腐败问题。另一方面,我很不乐意走官道,觉得自己不适合仕途,真不敢想象自己一个中专文凭的人,能走到哪一步,要如何地圆滑处世才能到一个科长局长的位置,还可能会如坐针尖。
虽然第三年才是开学不久,但很多同学已经找到工作,然后去实习了。我很想找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最好可以出省,可以到全国各地去逛逛。
于是,我联系了外省的一家农业公司,他们主要销售农药化肥种子产品。而我作为推广销售员,是可以出省,到公司的各地客户那里去维护客户、开发新客户的。我还去参加了面试,顺利通过,就等我去报到了。
可是云姨很想我留在颍州,她甚至都和家里的叔叔提到我的工作分配的事情,我见过云姨家的叔叔几次,不过没有怎么说话。他看起来一脸严肃,做事沉着冷静,他肯定在考虑着要不要帮助这个小子。
其实我并不是很欠人情,这日周末来到云姨的庄园,我对云姨说,我另找工作了。
云姨当时一愣,惋惜地说:“我已经给给家里叔叔说了,这边会有好的工作的。”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绝,其实,内心还是很犹豫了一番,不是因为农业局的工作具有诱惑性,而是,我感到云姨的不舍之情,而我也留恋这里。
我还是直说了,我说:“我还是想出去闯闯,想去做销售工作。我想我不适合做公务员,我喜欢自由自在的……”
云姨只是淡笑一下。她避过我的眼神,我感觉到了她的失落。
她甚至有些眼睛湿润。
这半年多来的相处,我一直就把这里当家一样的,也是因为她们把我当家人一样的。虽是在这里实习,给我发工资,还管吃管住,还给零花钱,还给我买衣裤鞋子,还……
其实想想,我慢狠心的。
其实还有一种感觉,我自己一直藏在心里,那就是对李静。对李静,我一直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自己也不愿去多想,毕竟觉得自己会离开,而她又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子。
我甚至觉得,云姨如此看重我、喜欢我,也是出于她的一种偏爱,正是因为这种偏爱,她有意无意地流露出我和李静会在一起的一种希望。
她果然说了,其实我感觉到,她是犹豫了一阵子才开口的。“阿成,你真的要离开了?云姨以后会很想你的,你静姐和晓乐也会想你。你静姐还说,若是你进了农业局,以后就可以和她经常在一起了,可以一起回家,可以一起上班,两人一起努力,以后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云姨再给我描绘这样的前景的时候,我有想过要阻止她说下去。但我看到了她脸上洋溢着一种对幸福的期望。就想沉醉在一个美梦里。我不忍心去打断。
我的眼前似乎也有了这样的前景,李静,一个美若天仙,气质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古典女子,这样的女子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
当然,李静更为胜出的是她的灵气和悟性,她的善解人意,她的体贴温柔。她的每句话每个动作,似乎都逐渐地渗透到了我的心里,这一刻,我突然有这样的感觉。
这是爱情?我以为我和她只会成为路人,或者一份纯真的友情或亲情,或者朦胧暧昧的所谓爱情萌芽。
但从来没有想过对这样如水一般淡雅的一个女子,会有这样热烈的留恋。是的,这一刻,我发现原来我是这样留恋这里,留恋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