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生人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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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李芡实没有问周瑾,而是选择将所有的困惑默默地吞回了肚子里。她认为,即便她主动问了,凭着周瑾瞒着她外出这事,便可以看得出周瑾的态度。

周瑾并不会主动告诉她真相为何。

李芡实跟往常一样,跟着自己的母亲李当家去自家的店铺察看了情况,翻阅了账本,确定了每日生意的进出量后,在李当家离开后,她才慢慢踱步回到了李府。

李芡实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了周瑾的贴身侍从到她跟前,询问情况。

“七郎在屋里吗?”

李芡实这会,正与那侍从站在走廊边上,没有先回屋。

那侍从先是看了李芡实一眼。

李芡实这会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神情变化,不知道她内心所想。

那侍从疑惑不解,仍是老老实实将情况一一道出。

“公子出府去了,在小姐你回府之前的半盏茶内,至今尚未回府。”

李芡实闻言,嘴角的弧度稍微变化了些许,沉默了会儿,才淡淡地说道。

“哦。这样啊。那没事了,你先去忙你的吧。”

那侍从临走前,李芡实又叮嘱了他一番,不要将她近日所问之事告诉周瑾,以防又不必要的麻烦出现。

那侍从是乖巧懂事的,一个劲地点点头,才往回走。

在那侍从离开后,李芡实的脸已经变得复杂了。她在心底默默地数了数。

这已经是周瑾这个月内的第四次出门,还是在没有告诉她的情况下出的门。周瑾的行踪越发神秘了些。每回,她会假装一无所知,随意地问周瑾的去向。

周瑾只会笑着回答她。

他去慈云寺上香了,或者是到处走走。

但是,这些理由,听着牢靠,仔细一想,却轻易地被人揭破。周瑾出门,若是单纯因为这些小事,他理应会带上那贴身侍从的,不该是一个人孤身出门的。

上辈子的时候,周瑾就是经常用这些理由搪塞她。那个时候,她便知晓这其中的不对劲了。但是,她那个时候忙着跟她母亲学东西,忙着在母亲身前当孝女回应母亲的期待,因此,对周瑾倒是冷落了不少,也不曾去怀疑这里面的真实与否。到了后来,她觉得不对劲之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那么,现在还来得及吗?

李芡实想到这个问题,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十日前那个雨夜,她在床榻上看到的周瑾。

她从单衣上与鞋底的泥土这些蛛丝马迹,一一发觉了那个雨夜那个梦境是不存在的。确实不是她在做梦啊,她是真的看到那样可怕的周瑾了。

不,那个东西应该不是周瑾,但那个东西又是什么?

这一个月来,她不止一次去跟踪了周瑾。第二回的时候,周瑾仍是孤身一人去了那荒山野岭,那个空无一人的废屋依旧有一把奇怪的声音在跟周瑾说话。可是,当她推门进去之时,却始终没有发现半点人影。

真是诡异。

这种情形,李芡实在以前从未遇见过了。

她到现在还是觉得内心一片恐慌。

生平第一次这么无助茫然。果然,没了旁人相助,她一个人解决这些谜团,实在有些费劲了。

是夜,周瑾回来了,带着一身的湿意。

屋外,又开始下起雨了。天空黑漆漆的,府里早早地点上了油灯蜡烛,走廊的灯笼都亮了。远远望去,像一条带着火光的龙,又似花灯节上那满是灯笼烛光的河流,那样蜿蜒向前延伸去。

李芡实忙让仆人拿了干净的衣裳给周瑾换上,又弄了汤婆子先暖和了被窝,才扶着周瑾上了床榻。

周瑾近来胃口不佳,随着腹部中的胎儿愈来愈显怀,身子越发沉重,他整个人都像没了生气般,委顿乏困无精神。

李芡实好说歹说,才劝着周瑾喝了点热汤,吃下了点饭菜,周瑾便嚷着要歇息了。

夜深人静,府里一片昏暗,众人皆在被窝中沉睡着,唯独李芡实脑子清醒,她睁着双眼,悄然坐起身,侧过头看向床里侧躺着的周瑾。

屋外的雨声听得越来越大,雨打枇杷树,窸窸窣窣络绎不绝。

李芡实今夜是完全睡不着的,她心神不宁,又被那过大的雨声吵得头昏脑涨。这个时候,李芡实却又被身旁的人吓个半死。

李芡实细长的眸子因为震惊而瞪大,黑漆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掉落。

娘啊,她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下一刻,李芡实伸出手用力地拧了下大腿,把自己给疼个半死,眼前的幻象却依然没有消失。

天啊!谁能告诉她,她为什么又看见那可怕的东西了。

只见床里侧的人侧着身躺着,面朝里,眼眸闭紧,却露着半侧爬满尸虫的脸。那尸虫个头不小,肥腻白皙的身子正一下一下地蠕动着,恶心到李芡实腹中翻腾椡海地难受。

李芡实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吐出来。

周瑾去哪里?

为什么每次都是雨夜看到这个可怕的东西?

她是被鬼遮眼了吗?其实一直在跟这样可怕的东西生活着?

也不知是不是她眼花了,李芡实只觉得那人的腹部同样隆起,且大小跟周瑾差不多,但是那腹部却动了几下。

李芡实死死地咬着下嘴唇,直到满嘴皆是腥甜之味,她才总算稍微冷静了下来。

李芡实忐忑不安地探出手,朝床里侧那人靠近。

她的头轻轻地放在那人的肩膀之上,加大了力度,将这人的身子从里侧转向她这个方位过来。

她要看看那一整张脸!

就在这时,她的手突然被一股大力抓住了。

李芡实顺着那大力望去,这下彻底瞠目结舌了。

娘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抓住李芡实的东西,是一只长满暗紫色尸斑的手。那手还是从那人隆起的腹部之中伸出的!

被她按住肩膀的东西已经在这个时候,缓缓地睁开了眼。

“阿实?”

明明是熟悉的声音,就算是化成了灰,闭上了眼,李芡实都能一下子辨认出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周瑾,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李芡实扭头,望向了那人,眼底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虽然那脸很可怕,但是那眼角上挑,眸子狭长,眼瞳还倒映着她那惊恐万分的脸孔。这双熟悉的眸子,不是周瑾还能是谁呢?

在这个时候,李芡实觉得抓住自己的那只鬼手卸了力道,她望过去之时,那手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那

那腹部依旧隆起着,看起来一切就像她眼花了一般。

李芡实扭头,又望向周瑾。

周瑾脸上那可怕的东西已经消失了,他还是那个俊美出挑的美人儿。

然而,李芡实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摸着床沿便要逃走,却在起身之际被黑夜中放在床前的鞋子绊倒,直接仰面朝上摔倒在地面上。入夜后地面的冰凉慢慢地从李芡实身上单薄的衣裳渗入了她的身体里,慢慢深入骨髓之内。她被冷到了似的,浑身发抖,牙门打颤。

“阿实……”

周瑾正起身要下地,却遭到了李芡实的严厉阻止。

“你不要过来!就那样,坐在床上!算我求你了。”

李芡实被严寒冻地连话都说得万分艰难,但她连从地面爬起来的力气都似乎被什么东西抽走了,没办法一下子爬起身。她只能坐在这里,与床榻上的周瑾对视。

周瑾那墨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一脸的焦急,却只能瞪大着眼望着李芡实。

“周瑾,我问你,你……肚里的东西是什么?那不是我们的孩子吧?”

床榻上的人却沉默了。

李芡实只得厉声质问道。

“回答我啊!”

她的话尾音都在颤抖着。

“那是怪物对吧?我看到一只手从你的肚里伸出来,周瑾,你干嘛骗我!”

她不是那些懵懂无知的世人,这些怪异之事,周瑾就算不说,瞒得了她一时,也瞒不了她一辈子的。

周瑾单手撑着床榻,薄唇微启,面有难色,神情犹豫,在心底挣扎了一番,终是放弃了般,那双狭长的眸子闭上了又再次睁开。他缓缓地朝地面上的李芡实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柔声道。

“就算要我说,你也得先从地上起来吧。夜寒露重,阿实,你小心染风寒了。”

轻声细语,温柔如水。这样的周瑾勾起了李芡实对他们往事的怀念,李芡实也终于放下了些许防备,恢复了力气,从地上爬了起身。

她赤着脚,站在床头边上,也不靠近,就那样定定地杵着。她的神色犹疑,眼神有意无意落在周瑾那露在被子外面的腹部。

李芡实咬咬下嘴唇,终是不忍,走上前,拉了被子,盖在周瑾身上。

“你身子弱,别冻着了。”

即便周瑾变成如何了,她其实并不是怕的,只是稍微有些不太适应,遂不及防被吓到了,凡人都如此。无论如何,只要这个人是周瑾,她便无所谓了。

周瑾的目光在李芡实伸手替他盖上被子之时便已然变化了。他勾着唇角,也不伸手拉李芡实,只是缓缓说道。

“如同你所说,我腹中并非我们的孩子。那是婴灵。”

李芡实隐约猜到一些,但想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

她满脸震怒,心底的火熊熊燃起。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骗我?”

婴灵便是死婴的魂魄,根本就不是肉胎。

周瑾收敛了笑意,垂下了眼睑,淡淡地说道。

“如果,我告诉你,我可能没办法怀有孩子,你是不是会赶我出去?”

我可能没办法怀有孩子。

李芡实耳边这话重复了几遍。

单单是如此,李芡实震惊之余,却仍是说道。

“那又如何?你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夫,我岂会轻易赶你出门。我像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吗?”

她震惊的是周瑾竟如此看她。

周瑾却是勾着嘴角,冷冷一笑。

“你没有不代表别人不会。我身子幼年受损过,寒气入侵,想要像常人一样怀孩子比登天还难。你是嫡女,不可能没有后继香火的,长久下去,我只会沦落到那种地步,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何况,你还要纳妾呢。”

周瑾这话引来了李芡实的困惑不解。

纳妾?她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周瑾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我偶然之间,听到正君要给你纳妾室,那人据说还是你的远门表亲。”

他藏于被子之下的手紧紧地攥着那锦被,埋藏于内心已久的苦楚却无法用言语轻易道出。他面上看着平静,然而,内心已经波浪汹涌,混乱不堪。

李芡实望着面前这人,有些不敢置信。

“那么,你用婴灵充肉胎,虽然表面看着无异,但到了生产之时,你又该如何?”

那人的脸隐在月光阴影之处,声音却在暗处缓缓地送入了她的耳里。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时候,我会让它流掉的。”

声音不带一丝波澜起伏,像是描述旁人的故事般淡定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