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两年前,周瑾跟李芡实临别时,说过的话,这些年下来,李芡实都一一记得。虽然中间出了点差错,但并不妨碍她对周瑾独特的记忆。
第一次在青河镇上那烟花巷口瞧见了周瑾的第一眼,她便无法自拔,深陷其中了。她以为,不过是年少怀春罢了,现在想来不过是因她与周瑾的缘分已深,不该如此那般轻易错过罢了。
李芡实的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的手伸向了水里,扯住了那紧紧缠绕在周瑾腰身上以及那遍布于双腿上的,那如同疯长的水草般的黑色长发。死人的长发一扯便断了,但这已成了妖出来作怪的恶鬼之发却坚韧如金丝马甲,不易扯断反而越缠越紧。
周瑾神色痛苦,终是忍不住,口中逸出一声声轻飘的痛苦呻吟,眉心紧皱,形成一“川”字。
李芡实不是这方面的好手,对她目前尚有利的是她不是肉身而来,而是轻飘飘无影的魂魄,她不用担忧被冰冷的河水淹死。她的手还能托起了周瑾慢慢下沉的腰肢,暂时给周瑾一丝喘息的时间。
“七郎,我该如何做是好?”
李芡实终于没了法子,她只能求助于周瑾。
李芡实还等着周瑾的回答,却不料周瑾一直没有出声。李芡实疑惑地望去,却见周瑾双眸正凝视着她。
李芡实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吗?”
她却听到周瑾这么说道。
“我认识你……你是否是我年幼时出现我身边的那个生魂?”
李芡实这下也愣住了。
她没想到周瑾一下子把话题扯到那么久远的事情上了。原本不该有这段插曲出现在周瑾脑海里的,但因为她擅自用了溯回镜回到了过去,才硬生生把这段插曲入了周瑾的记忆里。
李芡实沉默住了,却听到周瑾又接着说道。
“我当时其实未曾见到你的模样,不知为何,明明知道你在我身前四周,却与你始终像隔了一层雾水,你的样子都是模模糊糊的,看得我极为费劲。我当时还在想为何你给我的感觉这么像阿实,原来,你便是阿实。不对,你不是那个阿实吧。”
周瑾这话,说得极为饶舌,但李芡实却听懂了。
虽然周瑾看起来仍是很费解的模样,但他始终分得清她与那个已经被救上岸的李芡实的区别。
过了会儿,周瑾才缓缓地说道。
“有个法子可以救我,我的血里含了这妖怪最为恐惧的朱红,你弄伤我便好了,捅我一刀也好。”
在这紧要关头上,周瑾竟然还笑得出来。
李芡实实在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暗自叹了口气。
让周瑾流血又何须那么粗暴的方式,换一种方式,可好?
未等周瑾反应过来,李芡实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周瑾的脸,手指抬起了周瑾那尖细白皙的下巴,动作轻柔地拂开了那遮掩住周瑾那好看眉眼的墨发,凑上前,缓缓地用嘴唇贴上了那在水中泡得冰冷失去热气的薄唇。
舌尖轻巧地撬开了周瑾紧闭着的下唇,舌头像蛇一样顺利流畅地勾住周瑾那香舌。
尔后,李芡实才狠下心,牙齿轻咬了下周瑾那嘴唇。
很快地,她便尝到了熟悉的血的腥甜味。
血不需要很多,一点即可,只要能松开对周瑾的钳制便好。
等彼此分开后,周瑾一脸的惊讶。
“你……”
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李芡实用手捂住了。
虽说捂住,实则是李芡实用手轻轻地磨蹭着那已经在流血的红唇。
真是舍不得呢。
下一刻,李芡实已经抿着嘴,钻进了水里。
她最终含着周瑾那几滴精血,张嘴便咬住了那似乎活着的长发。
那长发像是被火点燃了一样,一下子便萎缩了,那缠住周瑾腰肢及下身的发丝迅速地缩了回去,也放开了对周瑾的控制。
李芡实连忙抱住了周瑾,从背后发力,将周瑾往岸边推去,就像他刚才对着李芡实做的那般,推着前面的人,自己却渐渐地沉没在水里。
那缩回去的发丝很快地,便缠上了李芡实。
李芡实挣脱不得,只得就此作罢。
只是,有点难过可惜了。
直到这一刻,李芡实的脑子里却浮现了往日的一幅幅画面。
那是她与周瑾成亲的那一晚。
周瑾虽然平日看着行为举止较为大胆,但成亲那晚始终还是羞涩不已,乖乖地任由着李芡实扯开了他身上的大红衣裳,白皙如玉的肌肤在大红色床榻上衬得如雪般漂亮,像瓷娃娃一样珍贵。
周瑾的肌肤又很薄,她一用点力,就会留下了一道道红痕,可是心疼死她了。连连低下头亲吻着安抚他,却不料那些红痕愈来愈多,最后周瑾已经难受地用那白皙的手臂勾住她的脖颈,一起沉沦了。
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周瑾的脸,耳畔边回荡着的,都是他的声音。
阿实,以后我不会再这么晚回来了。
恩,以后我便不等你了,记得回来的路便好。
李芡实笑着闭上了眼睛,眼睛嘴唇都被水浸没了。她渐渐地,看不清眼前了,只剩了一层层的黑影,缠绕住了她的全身。
阿实,以后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好吗?
恩,当然会啊。
那是多久啊?
一辈子呢。
溯回镜外——
正守着李芡实的肉身,给魂魄进入了溯回镜内的李芡实护法的老头子,却在这个时候猛地胸口一痛。他张嘴便是一嘴的腥红之色。
老头子暗道一声不好,他连忙转过身,看向那放在不远处立起来的溯回镜。
溯回镜上已经出现了一条裂纹,慢慢地,第二条横跨了整个镜子两侧的裂纹又出现了。
老头子连忙走上前,手刚碰到那溯回镜,溯回镜却“啪嗒”一声,裂纹崩开了,镜子双面镜身一下子四分五裂,从乌木镜框中掉落至荒凉的地面,“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老头子想挽救,都来不及了。
溯回镜一破裂,进入镜子里的人就永远无法回来了。
老头子皱着眉头,慌慌张张地往后转身。
“实儿!”
被老头子放横在地上躺着的李芡实嘴角慢慢地溢出了几道鲜红,鲜血从脖颈慢慢地滑落,滴在李芡实那衣服前襟上。那画着符咒的胸口此刻已经慢慢地浮现了一个口子,那口子里也在冒着血,鲜血彻底地染红了李芡实的衣服。
老头子抱着李芡实,一时之间,手无足措,无力回天,只能痛哭流涕。
早知如此,他应该在李芡实进入溯回镜前拼命阻止的。都怪他意志不坚定,才让李芡实撒手归去。
老头子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手都麻了,却仍旧发狠地拍着。
客栈内——
刘袁秀一直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仔细地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守着他。
然而,刘袁秀却慢慢地发现,床上的人放于身侧两旁的手紧紧地攥成拳,脸色发白,眉头紧皱,嘴里似乎在念着什么。过了会儿,那人开始冒冷汗,额头上一片细汗。
刘袁秀顾着男大女防之礼,没有给这人擦去冷汗,只能一直看着他。
直到入夜后,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神色极差,就差魂归地府的人呼吸却渐渐地平稳均匀了。
刘袁秀连忙伸手给这人把脉。
凝神片刻,刘袁秀却发觉这人脉象早已不似刚才的紊乱,而是趋于平静,脉象平和,已经无大碍了。
从这人的脉象、气色各处看来,刘袁秀便知晓,李芡实那一趟入溯回镜是成功了。
刘袁秀将周瑾的手腕又放回了被子盖着,她站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去。
刘袁秀开着门,站在楼上,眼睛望着客栈门外。
她在等老头子归来。
然而,刘袁秀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那两人的身影出现在客栈门外。
刘袁秀垂下了眸子,脸色沉了下去。
她只希望李芡实没出事,平安归来便好。
可惜,老天似乎不让他们如意呢。
刘袁秀等了一整晚,老头子直到天明时分,才带着李芡实回来了。
几日后,一直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人已经悠悠地睁开了眼,狭长的眸子对上了守在一旁,面色不佳的老头子与刘袁秀身上。
刘袁秀连忙凑上前,关切地问道。
“你怎么样了?喝水吗?”
然而,这人却是望着面前的刘袁秀,俊眉微微蹙起,望着刘袁秀的眸子里满是迷茫。
“请问……你是谁?”
他又望了望四周,接着问道。
“这里是哪里?”
这话,彻底将刘袁秀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又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
刘袁秀扭过头,看向老头子,与老头子对视了一眼,彼此在双方眼中看到一丝叹息与无奈。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老头子喝了一口茶,那茶的苦涩味从他的舌尖传到了喉咙里,连腹部都觉得有些难受了。
那人却是看着老头子,皱着眉头说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是周七郎啊。你……是师叔吗?上次见师叔你的时候,我记得似乎还是在我年幼之时呢。”
老头子闻言,愣住了,尔后却是叹了一口长气。
年幼之时么?
分明是前些日子刚见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