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跃川
都是数字惹的祸
小王是公司从同行业挖过来的一名冶炼能手，暂在公司担任冶炼车间主任。尽管两家企业生产同一系列的产品，但有着截然不同的管理模式。小王年轻气盛干劲十足，把从以前企业养成的按章办事遵守操作规程不弄虚作假实事求是的工作作风带到了冶炼车间。虽然让八国联军在短期内迈同样的步唱同一首歌比较费事，但半年光景还是颇见效果，扭转了冶炼车间月月亏损的局面，节能降耗安全生产，车间工人工资芝麻开花节节高，不久小王的能力得到了车间乃至公司领导的认可，小王虽感精疲力竭但心里乐滋滋的。
一日，公司核算科没有给冶炼厂长打招呼，直接通过小王了解产品吨消耗，准备给冶炼分厂重新定成本核算吨工资。小王没有弄清核算科的来意，以为是给自己论功行赏，就毫无保留地拿出原始记录，只一阵工夫把数字整了个一清二楚。望着史无前例令人振奋的吨消耗，核算科长禁不住心中的喜悦，临走拍了拍小王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好干，未来是属于你们的。小王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其兴奋程度难于言表。傍晚下班后，小王就急不可待地自己掏腰包和车间的几个哥们喝了个酩酊大醉。
第二天一大早，满身酒气的小王刚上班就接到了冶炼厂长召见的消息，小王想，近来自己工作努力炉况运行良好，厂长找自己一定有啥好事情，说不定还能往上提呢，小王越想越兴奋，就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厂长办公室，谁知厂长的脸却像落秧的茄子紫得让人压抑。厂长见了小王，毫不客气地说：“你给我逞能，人拿不上工资上你家吃饭去。”厂长的话把小王给弄懵了，小王像是等待锣声的猴子莫名其妙抓耳挠腮，厂长接着说：“干啥也得把握时机，公司正值核算成本之际，你怎能为了自己的一点成绩影响整个车间的工资呢？亏你还是个大学生……”小王终于明白了厂长的意思，欲言又止，顿感身心疲惫。
后来，在厂长的直接领导下，小王小心谨慎地又干了大半年，虽然工人工资比前期略有下调，但公司整体利润突飞猛进，在全市名声大振。不久，公司行政科和核算科的领导再次绕开冶炼厂长找小王了解冶炼车间的吨消耗和吨成本。小王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压根就没有实话实说的打算，捏造出了远远高于公司计划指标的吨消耗和成本，行政科和核算科的领导拿上数字摇摇头走了。小王心安理得暗自庆幸。
不久，小王的厂长在竞选公司副总经理的过程中败下阵来，原因是小王为了让工人拿高工资谎报了吨消耗和成本，将厂长的成绩给埋没了。厂长听说后小气不打一处来，不但把小王骂了个狗血喷头还给停了工。小王真是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了？说真话不行说假话也不行。停工当夜，小王约了一位比较有名气的杂文作家，给其道出了心中的委屈。杂文作家没有和小王说过多的话，酒过三巡心送其一副对联，上联：上级压下级层层加码马到成功，下联：下级骗上级层层加背水水到渠成。横批：数字出官。
手心手背
其实刘主任听从王大海和李刚的建议做出这样一个荒唐的决定也是迫于无奈，厂里只给大修车间一个先进的名额，可是车间的王大海和李刚工作兢兢业业、技术精湛娴熟，在众人眼里他俩是刘主任名副其实的左膀右臂且不分彼此，在刘主任眼里他俩如同手心手背位置等同。
原先，厂里评选先进几乎是每个部门2人以上，要是今年也如此，刘主任就没必要茶饭不思左右为难，可现在厂里经过机制改革以后，从各个环节各个方面加强了管理，就连一个先进500块钱的奖金支出也是精打细算合理使用，面对先进名额分配表上的那个“1”字，刘主任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修车间虽然人数不多，但车、钳、电、焊、铆样样都是技术活，既然双手十指长短不一，人员技术的差别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近几年来的实践证明，大修车间唯有王大海和李刚出类拔萃能够独当一面。李刚懂电器、设备，在厂里赫赫有名；王大海车钳电焊游刃有余，由于刘主任领导有方左右兼顾，王大海和李刚两人团结合作优势互补，车间工作有条不紊效率极高，工资收入在厂里名列榜首人人羡慕。
要是像前些年，在评选先进的事上刘主任根本不发愁，他不需要通过民主评议和投票选举，自个填报他们俩的名字得了。可这次不行，公开投票走走过场倒也不难，可孤零零一个名额让两个人怎么去分享？他谁也不能得罪，王大海和李刚是车间的顶梁柱，要是偏向哪一个，关键时刻像一个讨价还价的演员一样音乐响起不出场咋办？钱吧就500元，车间抠得紧一点也能省出来，但荣誉证书只有一本，也只能填一个人的名字。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离向厂里上报先进人选的日子就要来临，刘主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躁不安办法全无。是夜，刘主任早早躺在床上闷闷不乐，妻一看向来有说有笑风趣幽默的丈夫今天的表情有些迷惑不解，问今天谁惹了，像是谁欠了钱赖着不还似的一点精神都没。刘主任说欠钱不还我也不至于这样，关键是厂里只给我们车间一个先进名额，你知道的，王大海和李刚两人是顶梁柱，我咋评呀？妻子说这么点小事儿至于那么愁吗？你明天找王大海和李刚单独谈谈不就行了，说不准李刚想让给王大海或者是王大海还愿意让给李刚呢，这样一来，主动权不就又到了你的手里……
翌日上班，刘主任火速找来王大海，和他细说了本年度先进名额分配和自己的难处，王大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没关系这有啥难的，不就是一个先进吗？说完就想走人，刘主任说小王你先别走，给我物色一个人好不？王大海好像早有准备似的说那就选杨二转吧。
打发走王大海刘主任又叫来李刚，和他细说了本年度先进名额分配和自己的难处，李刚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没关系这有啥难的，不就是一个先进吗？说完就想走人，刘主任说小李你先别走，给我物色一个人好不？李刚好象早有准备似的说那就选杨二转吧。
听了王大海和李刚的个人意见，刘主任总算松了一口气，但他对王大海和李刚推荐的杨二转不感冒，杨二转原名杨峰，由于平常手脚不干净爱给家里顺手带东西车间批评过厂里处理过。但杨二转又是他的左膀右臂推荐的，要是选成其他人这两个又会多心，没了办法，刘主任就只好在先进材料报表上极不情愿地填了个“杨峰”。
不久，刘主任被厂里通报批评：经调查，大修车间在先进评选上刘主任擅自做主，没有广泛征求职工意见，杨峰年度内曾因盗窃被厂里罚款500元，不符合先进评选条件，决定取消杨峰先进名额，大修车间的先进名额作废……
看完厂里的通报，刘主任显得有些沮丧，但他打心眼里高兴，还自言自语地说，好歹没有得罪人……
回报
杨二娃酒喝大了，死死攥着吴主任的手肆无忌惮地说个没完没了，可结结巴巴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利索完整的话来。一块喝酒的同事都有满肚子的话想对吴主任说，竟被这杨二娃搅扰得连张口的机会都没了。大伙准备搡开杨二娃，一方面想和主任说说话，另一方面，毕竟吴主任来电石炉还不足三个月，大家对他的了解不是很多，只是在心里敬佩而已，真怕杨二娃的冒失会惹来日后穿小鞋的麻烦。怎知醉酒的杨二娃混球一个，迷懵的双眼睁得贼大，霸气薰天地小说，我不把心里话给主任说完，你们谁也别想说一个字。
吴主任是厂里近年培养的知识型基层管理人员，不仅文化素质高，领导对他在电石冶炼方面的技术也是颇为赞许，不过他是从其他分公司调到这个电石心炉当主任的，因此个别人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尤其是那些凭经验操作的人，感觉背除了自己谁也不行，只是碍于级别的差距，脸面上不得不给予应有的尊重。接踵而至的便是诉苦争待遇，但在实际工作上却像是秋天的蚂蚱浑身上下没一点劲。
吴主任在逐步解决生产技术难题的同时，又从核算员那里要来工资发放表细心琢磨，他发现不管产量、质量、成本完成情况如何，每月车间都要从工资总额中提取8%发放奖金，奖金的分配比例是按职位系数分配的，依次是主任、副主任、班长，工人竟然一个都没有。从奖金分配的角度分析，所有的功劳都是班长以上人员的，工人的存在与否好像跟车间没有多大关系。吴主任深深叹了口气，炼出来的那一块块电石难道靠得不正是工人辛勤的汗水吗？他纳闷，每月连生产计划都完不成，管理人员还月月拿奖金，难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不对吗？多次自问后，他便有了主意，决定对工人的辛勤付出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干满一月报工后，吴主任急着分析上月的生产情况，副主任和班长急不可待地找到他，说主任这月奖金怎么分配呢。吴主任假装糊涂地说，产量、成本与计划相比还是没有完成，哪来的奖金？副主任说可以了，这月完成了96%，比前期好多了，有进步就应该有奖金，何况这都是惯例，大伙心里都明白，是不，大伙说。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特别赞同副主任的说法，一副没有奖金绝不罢休的架势。吴主任知道，一个不团结的班子是没有办法带好一个团队的，一个不发扬民主的班子是没有办法得到职工拥护的，如果不改变一盘散沙的局面，电石市炉的生产情况难以好转。此时此刻，要稳定生产先得稳住管理人员，因此他极不情愿地和其他管理人员商定了奖金分配方式，其他管理人员的奖金分配不变，只是把自己的那份拿出来奖给三个评选出的优秀工人。
工资发放前夕，吴主任让核算员把工资发放表张贴在厂务公开栏，工人首次看到自己的工资表兴奋不已。这么些年了，工资表在工人心目中一直是个保密的东西，没想到新主任来的第一个月就公开了，并且首次让一线工人得了奖金。有人称赞新主任就是不一样，有人说新主任在作秀，但不管议论如何，反正新主任确确实实没拿一分钱的奖金。看着工人拿奖金后十足的干劲和看自己时和善的眼神，吴主任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连续数月，新主任还是执著地实施他的想法，其他管理人员一看新主任来真的，有些忐忑不安，纷纷私下里找主任让出奖金，并且和主任签订了目标责任书，说是完成了才拿奖励，完不成该罚多少就多少。
从此以后，班长们主动在生活上关心职工，在工作上帮助职工，坏了将近半年的饮水机修好了，热饭的电磁炉也买了……车间的产、质量明显提高了，职工的收入不仅有了保障，而且一个个有了合理的差距。新主任的做法和其他管理人员思想的转变，让工人看在眼里感动在心，电石炉成了一个和谐的车间，成了一个和谐的家庭。
杨二娃虽说是个临时工，但在厂里上班已经八年了，他经过的见过的不比吴主任少，只是没想到熬了这么些年终于才等了个真正替工人着想的主任。这次有机会和吴主任喝酒他很激动，喝多是很正常的事，可他拉着主任的手说的全是心里话，并不是得了奖励奉承主任，说的都是工人的心声，他说：“主——任，主——主——任，跟——跟着你干工作真是快乐，现在心不累，活也不累，相信大家，咱们的车间一定会越来越好。但你可别觉不着骄傲了，一定要领着我们一直干下去，否则，我——就……”。其实，吴主任真想听完他的心里话，只是杨二娃已经醉得扯起了呼。但杨二娃想表达的那份真情，主任和在场的同事完全心领神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