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是相伴而存的。所谓“人生之初,死案已立”,是对人类个体与整体生存规律的深刻揭示。
人的一生可能一马平川,顺畅无比,直至终其天年;也可能坎坷荆棘,险象环生,甚至数度与死神擦肩而过。与死神擦肩,形式多样,有身负重伤者,有罹患重疾者,有差一步甚至半步被自然或人夺掉性命者。有句成语,叫“九死一生”,似乎已是十二分的惊世了,这个“九”是“多”的意思,如果只按字面理解,那比“九死一生”更为严重惊险的事也是有的。比如阿拉伯国家的一些首脑,遭遇的暗杀,比“九”次就多,是“九”的几倍的也有。
人所处的自然条件、社会条件不同,自身的条件也不同,与死神擦肩的情况也便不同。我父亲,一个最普通的中国公民,曾三次与死神擦肩。第一次是在他少年时代,由于他十二岁时我祖父病逝,家中只有祖母和我姑姑及父亲。为了生活,父亲小小年纪就不得不去干活。有一次他随他一位堂兄去兰州送一车麦草,他坐在马车拉的草垛上,在黄河边的一处弯道,马车一个大颠簸,将父亲从草垛上摔了下来,差点掉下了悬崖,掉进河里。父亲惊恐地喊着抓住绳子,悬挂在马车侧面,他堂兄竟未理会这个没爹的孩子,父亲靠着求生的本能重新爬上了草垛。父亲第二次与死神擦肩,与第一次时间相隔不久。有一次他在铁路上背道碴,雷雨加冰雹下来时,他不知轻重,躲避迟缓,一块拳头大的冰雹擦肩砸过,砸伤了肩,差几厘米就要了他的命。父亲第三次与死神擦肩,是在青海的地质队,在一个偏远的小县,父亲患了阑尾炎,手术后父亲高烧不退,结果是伤口化脓,小小的手术,折腾了一个月伤口才长好。当然,对于这些经历,父亲不以为意,并未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只是作为故事讲给我们听的。但儿时听父亲讲时,心灵常常为之震颤。
我的人生之路可谓平顺,虽然儿时患上风湿病,上大学时又患上了胃病和支气管扩张,遭受了不少肉体和心灵的折磨,但并未严重到与死神擦肩的地步。直到进入不惑之年后的一天,才经历了一次较为惊险的事:老婆说射顶灯不亮了,我推想是电线坏了,于是搬起底座查看,发现露着线头,在未拔下插头的情况下,我蠢猪般伸手去拉线头,结果感到啪地被打了一下,手疼臂麻心狂跳。此番未出大事,得益于老婆为我新买的一双厚胶底皮拖鞋,是那双绝缘的鞋底救了我。说触电是与死神擦肩并不是矫情,因为我曾在一篇小文中提过,我在农村时比我大两三岁的两个小伙子在二十岁左右时相继被电夺去了生命,且都是手触电而死的。对于触电,我有一种本能的恐惧与深切的感慨。
说大难不死也好,说虚惊一场也罢,反正那次倒霉的事之后,我想了很多。我感到人生无常,人生苦短,人生在世,必须抓紧时间享受,自然地过你的生活,更要抓紧时间奋斗,做好社会要求你做的事情。我感到,人生除了生命,其他都是身外之物,对于金钱、地位、荣誉等等用不着那么看重,用不着不择手段地去争取。我感到,对别人要更宽容,对师长要更尊重,对亲人要更关心。总之,一次与死神擦肩,是一次难得的心灵净化。我相信,此次与死神擦肩,将使我的人生之路更为平坦,使我的心灵空域更为广阔,使我的生命更加美好。
2000.1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