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王振举逝世三周年的日子里
按辈分,王振举是我已出五服的碎爸。从碎爸的口中得知,我爷爷在世的时候,曾和他家轮住过红河韩堡村的一处老庄子,爷爷去世后,奶奶就把未成年的父亲带上逃荒到现在的白阳镇姚河村安家,后来,我们“这边”就和“那边”再没有交往,只是他当上“公家人”后,偶尔去我家看看。
因为我从小念书到20岁,一直在学校,碎爸偶尔来我家串门,我又不在,也没有见过面,只是常听母亲讲碎爸是“公家人”“收税的”。还教我好好念书,长大了象碎爸一样,做个“公家人”。于是我苦读了十多年的书,最后没有考上大学,可又不甘心,还想折腾一番。
第一次采访碎爸是1986年2月,那年他还在沟口税务所当所长,我那时还是个农民通讯员。那天,我鼓足了勇气,从彭阳步行到沟口,一来想见见我唯一知道的、我们家族中的“公家人”。二来想采访采访他,为自家人鼓吹鼓吹。见面后,碎爸给我倒了杯开水,招呼我坐下。通过谈话证实,碎爸确实不认识我,因为那时我自尊心很强,也很自卑,就没敢告诉他我是他的堂侄。内心深处感到满足的是,我实现了来此的第一个愿望,于是,我企图想要实现第二个愿望———采访他。不料,话刚出口就被他谦虚的推辞了:“我没啥写的,工作干得很一般。要采访,你还是去采访一下新集市场的市管员马鸿海吧,这个人工作认真,最近有个个体户拿别人的营业执照搞生意,被他抓住了,人家送给他30元钱,他不但没收,还依法作了严肃处理,前天我去新集收税,群众对他拥护得很。”于是经过采访,我写了一篇《马鸿海认事不贪财》的通讯,分别被县广播站、《固原报》、《宁夏日报》采用了。
这就是碎爸给我的第一印象。
第二次采访碎爸是1992年12月30日,那时碎爸已调到县国税局任人秘股股长,我当时已是县广播站记者,单位派去参加税务局年终工作会议。会议期间,该局王局长介绍说:“你好好采访一下我们的老王同志,他可是个老税务、老先进!”
那天12点散会后,碎爸把我招呼到办公楼后单位的食堂里,让我吃顿便饭,我借此机会,说明了王局长要我采访他的意图。他说:“先把饭吃了再说。”正说着,食堂里进来了一群人,碎爸忙着招呼其他人去了,我坐在饭桌旁正寻思着采访的开头。待大家都落座后,我左看右看,就是不见他的人影。我悄悄问旁边的王局长,王局长说,老王这会儿恐怕正在家里吃洋芋面片哩。我想这是采访他的好机会,就不顾王局长的再三挽留,直奔碎爸的家。
碎爸家在老城税务局家属楼,进门后,正像王局长说的一样,他正在津津有味地吃洋芋面。我感到很奇怪,就随口问道:“食堂里的烩牛肉不是已经端上来了吗,你为啥不吃?”他嘿嘿一笑,说:“家里的洋芋面比肉香。”在饭桌上(其实是个破旧的三人茶几),我又提到了采访的话题,可他死活不同意,于是我绕了个弯,和他套近乎拉家常,正式认了他这个碎爸,我想这下该给我面子了吧,不料,他却很认真地说:“既然咱俩有这层关系,你更不能写我。城关税务所副所长刘振国比我资格老,工作坚持原则比我好,也是这次会上表彰的先进,你应该写他;局里会计苏文莉,是个年轻人,为了年报工作她把婚期都推迟了,也是会上表彰的先进,你更应该去采访她!”。于是,按照碎爸的意图,我采写了《老原则刘振国》《一心为了工作》等稿件。从此,我便与碎爸的关系密切了起来,也经常带上孩子去看他。
第三次采访碎爸是1995年11月底,我母亲病重在石嘴山市医院住院,我向单位请了假陪母亲治病,出院后我把母亲接回了彭阳。在这之前因只顾了母亲治病,其他事情也不闻不问,对于碎爸生病的事也一无所知。回单位后,我的案头送来一篇本站记者采写的通讯稿《好税官———王振举》,读后觉得还缺乏一些情节和细节,我想通过采访再补充补充。这时听说碎爸病情严重了,已从县城送回老家,于是我急忙赶到红河。
走进碎爸住的窑门,我看见他躺在炕上,碎妈守在身边,见我进来,她边让我上炕边说:“这娃,你咋才来看你碎爸,你碎爸人快不行了,你该早来和他见见面。”说着说着碎妈便抽泣起来:“唉,也不怨你,你碎爸那时也是工作忙得脱不开身。”说完,用手轻轻推着碎爸,叫着碎爸小儿子国海的名字喊:“国海,国海,王成来看你咧。”(按彭阳农村习惯,夫妻之间常以子女的名字称呼对方。)碎爸从昏迷中微微睁开眼睛,他已不能说话,嘴唇翕动着,发出直直的几乎不能听见的声音,碎妈爬过来,把耳朵贴在碎爸的胸脯上,边听边指着炕沿:“你碎爸叫你坐在炕上。”这时,我心里很难受,内疚、歉意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转,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呆呆地站在地上。碎爸无力的伸出左手,我忙用双手紧紧捧住碎爸干瘦如柴的手,直到告别才松开。这是我见碎爸的最后一面,也是最后的一次采访,我虽然没有为碎爸写点什么,但在修改稿件时,我却把对碎爸的所有感情和尊敬全部溶化到了这篇作品中,我将原作的题目《好税官———王振举》改为《人民的好税官王振举》,我想他永远是属于人民的。
原载1999年5月21日《固原日报》第2版,
2000年4月30日,获1999年度宁夏广播电视政府好新闻广播社教类三等奖,获宁夏新闻奖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