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黄土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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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想起干旱

俯视绵延起伏的高原,我的心坎

陡立起一座座高山,那沟下的溪水

是抵达我血液的唯一甘泉

在宁静的天空和土地之间

充满阳光,和深不可及的循环

把遥远拉近眼前,穿越历史

晕环似的干旱,死亡似的干旱

是一页常翻的书卷,你知道干渴吗

干渴是我们常常想起的火焰

想起烈日当空,十年九旱

也想起愚公移山,人定胜天

我知道,亲情一样的水仿佛思念

仿佛压在心口长期不能兑现的诺言

我的母亲总站在干旱的前面

她把生活揉作一个面团

为了做饭的水,瓢起月亮仰望明天

她把穿过泉沟的路,想象为弯曲的绳

拉上臂肩,为我的童年或庄稼的根部

走在是否活着还是死亡的边缘

她站着,像远方的一棵树

通过旷野的风,向虚无的地平线招手

无奈和困倦,倚靠在她的胸前

时间,沿着母亲和我的身影缩短

她望着我,说一切都很遥远

树木一棵棵倒下

荒草一种种消失

草结的摇篮上,妹妹的哭声就是

沟坎下的泉水,越来越细仿佛眼泪

父辈的叹息,折叠着沉重的脚印

走近难得的树荫

整个夏季,村庄犹如一把点燃的火炬

燃烧生命的血液

一种缺失刻骨铭心

一种记忆永远长存

失去青春、温柔或者滋润

凝固的不仅是目光,还有一切的一切

甚至亲情,甚至人民

甚至崇高的理想和主义

也许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是蒸发灵魂

你的灵魂被蒸发,躯壳还在吗

你的灵魂被蒸发,生命还有意义吗

我的母亲去世了,埋在泉沟

她望我的最后一眼

叫做望眼欲穿

多少次,我不能俯身抓起一团泥土

在饱含水份的壤土里,我的乳名

被母亲的目光深深地压挤

我不能迎着风雨在旷野里狂奔

我想那天赐的恩水,是母亲失色的血液

顺着我的额顶流下

渗入土地,那远方朦胧中的树影

是她站立着,仰面天空的姿势

我静静地站在雨里,用心中干渴的词汇

回答母亲,回答她不能瞑目的问题

细密而解意的雨滴,浸润我每一寸皮肤

我读出灵魂的词典里有个语言

叫着自然,母亲啊干旱

干旱,是我的第一课程

老师再领读一遍:“毛主席万岁!”

然后让我们张大嘴巴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