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温暖的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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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内蒙行记

沙漠里的草绿了。在这样一个盛夏的酷暑天,我们一群笔友相约着,一同走向沙漠中的一片绿洲———阿拉善左旗中日合作腾格里沙漠东缘生态治理示范区。

在我们这群陌生的访客眼中,这里仍显荒凉,草木并未成荫,亦不足以遮挡烈日。然这片绿洲外缘的沙漠告诉我们,这里每一株草,每一棵树,每一朵小花的生长,都是与干旱、烈日、风沙激烈抗争的结果。可以想见,将这茫茫沙漠变成眼前这番绿意融融、草木摇曳的景致,守护着它的人,不知用脚步进行过多少次艰苦的丈量!

我们戴着墨镜,捂着口罩,打着伞,在如火骄阳下,即使只做短途的参观也感到不堪其苦。陪同的人对我们说:“种下一棵树容易,只需挖个坑。但让这棵树活下来,却要花费许多的心血和成本。十年育树,树的成长,时刻需要爱心的呵护和精心的培育,特别是在这片无雨的不毛之地,浇灌它们的恐怕唯有心血与汗水了。”

因为没有刻骨的体验,我们对身旁的树只是走马观花地浏览,不似这里的工作人员那般感情笃厚。他们像哺育孩子一样陪伴着这里的每一个生命,连爬虫和苍蝇在他们眼里都亲切可爱。而八年来,致力于沙漠绿化的日本友人,数十次远涉重洋,将一件件沉重的仪器不远万里蚂蚁搬家似的运送过来,一砖一瓦在此建设基地,该是怎样一种信念在推动。

来到鸡舍,在绿地中见到颇为壮观的鸡群,大家顿时欢跃起来。及至发现一窝窝被生在树坑里的蛋,更是欢欣雀跃,纷纷提着小筐跳进草丛捡蛋。在城市里,连鸡这样普通的家禽都难觅踪影了,我们看到的只是褪了毛的被宰杀的白条鸡,如此之多神采奕奕、闲庭信步的鸡以及那一堆堆白花花的蛋,真是恍若童话世界了!

人与动物和谐相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人与人和谐相处,如何才能实现?也许,只有回归自然,回归本性,做最本真的人,才能找到这种叫做和谐的幸福吧。电脑、网络、楼房、汽车,这些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带给人们的多是冷漠、浮躁、烦闷,久而久之,连笑容和思想都僵硬了。

在大自然中,在这一群生趣盎然的家禽中,人自然而然返璞归真,宛若孩童,憨态可掬。手握一枚热乎乎的鸡蛋,触摸着那不同于钞票带来的喜悦,好像也就触摸到了真实的内心。菜棚摘菜,菜地拔葱,瓜棚寻瓜,带着泥的萝卜也分外甘甜,半生不熟的瓜,抹掉上面的茸毛,吃起来格外香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悠悠青山,白云朵朵,采撷绿色,不亦快哉!开饭的间隙,彦妮说,曾经工作过的硝场就在附近,那里有许多苦难的记忆,我和漫步者便陪他去了。

钻过铁丝网,走过一大片带刺的沙漠,我们艰难地向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地方跋涉。鞋里灌满了沙子,腿不时被带刺的灌木扎着,壁虎窜来窜去,夕阳下的沙漠,苍凉而广漠。行进途中,遇一群白羊,似一道白墙,横在我们面前。它们并不躲避,却像见到远方的朋友一样,淡定地向我们迎来,在与我们几尺远的地方,定定地站住,好像气度非凡的君子,彬彬有礼。在确信我们没有恶意之后,其中一只勇敢地走到我们身边,用头蹭,用嘴嗅,亲切地与我们偎在一处。第一次与羊近距离接触,我有些胆怯,怕它用头上的角顶我,但很快我就发现,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它友善,热情,像找到亲人的孩子一般,接受着我们的抚摸,亦用热情的见面礼回馈我们,毫不吝惜自己的感情,粉红色的嘴巴清凉而湿润。

待我们离开,它咩咩咩地叫着,用满含依恋的眼睛望着我们,我学着羊叫与之互答,好似与好友依依惜别。直至远离,我才为自己的胆怯而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将它紧紧搂住,好好地抚摸它呢?它那么真诚、那么大方,而我这个心怀戒备的人,却只是蜻蜓点水般地碰触了它,以防范之心回报它的热情,想来是多大的遗憾啊!此生,也许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与一只温顺而好客的羊相遇吧!然而,我却用怀疑的态度接受它的真诚。在城市中生活得久了,戒备已经像一层硬硬的外壳包裹了我,让我在任何时候都不敢留露真情,不敢示人以友好,更不敢轻易靠近陌生,即使是面对一只温顺友善的羊!

彦妮的硝场已经灰飞烟灭,不见踪影,蓝天、白云下的沙漠一片空旷寂寥。夕阳西下,这里的一切都被浸染了橘色的柔光,沙漠波浪般绵延,温馨而柔和。硝场虽没有寻到,但这短途的跋涉,却带给我们意想不到的惊喜与收获。在自然中,灵性与神秘和人不期而遇,它绝不会让人两手空空,失望而归。

夜晚,静谧的星空之下,夏虫吟唱。比夏虫更沉醉的是我们这些城市来客。喝过奶茶,饮过浓酒,吃过羊肉,有人纵情高歌,有人闻歌起舞,还有人打起了太极。深情而粗犷的花儿也吼起来了,才唱了两声却戛然而止,为什么不唱呢?那唱花儿的说,不能唱,再唱一定会哭出来的。的确,在这苍茫的大漠之中,不论是开怀大笑,还是大放悲声,都是发自内心的自然之声,无法抑制。

次日,穿越腾格里沙漠,酷暑难耐,对我们这些久居温室的人是莫大的挑战。沙漠里的花儿,星星点点,芳踪难觅,异常可贵。人是环境的产物,也是自然的伙伴。才不过半天,我们就对沙漠中这些顽强生命产生了别样的感情,寻找,发现,观察,我们不肯让每一朵小花白白与我们的眼睛相遇。赞叹、欣赏,面对沙漠上的每一个生命,我们都抱以深深的崇拜。

沙漠中的绿荫在如火的骄阳下格外可贵,我们像在干渴中觅到清泉一样,扑向每一处勉强成荫的地方休息。荫凉,是树的功劳,而树,却是坚守于这片沙漠中的人的功劳。我们享受到的绿意,我们在树荫下获取到的清凉,治沙人付出了多少辛劳?沙漠之行,让我们与一群顽强的树相遇,与一群无私的治沙人相遇,与自己的内心相遇,正如同我们与一群悠然自得的鸡,一群热情友善的羊相遇一样,心灵深受感动。自然是人类的朋友,每一片叶子都会讲话,会发出呼唤,让我们知道,只有回归自然,人才能找回真正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