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温暖的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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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废墟上的猫

朋友去地震灾区北川,从现场拍摄了许多照片回来。看过之后,心情异常沉重。任何一张照片,任何一个角度的拍摄,都惨不忍睹,令人难以释怀。

大自然的力量实在不可抗拒!曾经坚硬、平坦的地面被掀了个底儿朝天,好像是一把巨大的铁锹,将这座城市铲起又狠狠扔下。坚固的钢筋水泥大楼变成一堆堆杂乱的、歪斜的、倒塌的石头瓦块,倾洒于每一寸土地,所拍之处全是七零八落、东倒西歪的楼体残骸。当然,更令人心碎和感伤的是,在这破败的土地下面埋压的无数生命的尸骸。惨绝人寰!没有生命的地方是死寂的!绝了人迹的地方最是凄凉!死者长眠于这片遭了劫难的土地,生者已带着伤心和绝望离开了这片恐怖的伤心之地。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土地,遍洒了逝者的鲜血和生者的泪,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仿佛还有绝望的呼唤萦绕于广漠的天际。

一张张,一幅幅,不是变形的建筑,就是砸扁的轿车,扭曲的钢筋,被土石掩埋的道路,碎砖堆陈,巨石滚落,是人间的地狱,是惊魂未定的墓地,恐怖而凄惨!看过照片,心中弥漫了深重的惆怅和叹息!照片里,有一张特别牵动我的目光,使我心中涌起异样的感受:那是一片被地震撬起的路面,彩色的釉面方砖被杂乱地翻起,旁边有倾斜的楼体、坠落的屋顶,还有钢筋、木板、铁条、纸箱、破布等等。而在这杂乱的布景当中,站立着一只猫,它本来是背对着镜头,似乎正在往前走,却又突然将头转过来,盯着镜头。它的嘴微微咧开,好像正在发出一声轻而长的“喵呜———”;它的一只眼睛不知是害了眼,还是在地震时被砸伤了,比另一只要小些,目光哀怨而深长,深深地凝视着拍摄者,似有千言万语在里面。在这幅没有生命的凌乱不堪的画面上,因这只猫的存在,而显得格外意味深长,照片也被赋予了别样悲哀而生动的色彩。

此时此刻,当看到有人来拍照时,它,这只猫,在想什么?想说什么?它长着黄色的毛,上面还有淡淡的白纹,显然是一只家猫。那么,它的主人呢?曾经,它和他们生活在怎样的一个家庭里,在地震中,他们是否逃过了劫难,保全了生命?现在他们又在哪里?猫的眼神幽怨,叫声凄哀,虽然我听不到,但它那微张的嘴,仿佛发出了叫声———是那种可怜的、无力的、凄惨的叫声,凡是被人抛弃的猫,都会发出那样的叫声,穿透照片使人能够听得到。它是在怀想它的主人吗?或是希望有人将它带走,给它一个新家?在这片没有人烟的土地上,它靠什么果腹?是否还有其他的同伴?端详着这张照片,我又诧异地发现,在猫站立的地面上,在那松动的砖缝里,竟然长出了几丛杂草,已经一尺多高了,而且形态各不相同,有长形的叶片,也有心形的叶片,有直立的长杆,也有细细的缠绕的长藤。它们是劫后重生的草,是沾了血和泪的草。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它们和这猫,是唯一活着而没有语言的生命。

废墟上的猫!一个孤寂的、可怜的生命,它整日孤单地行走在这片了无人迹的世界,是何等凄惶孤单!它那哀伤的眼神,它那凄绝的叫声,它那寂寞的背影,让人心生怜悯!它也是世间的造物,给这个世界带来些许的生机,给人带来小小的乐趣,对世界有它微薄的贡献。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唐朝诗人刘禹锡当年吟诵这句诗词的时候,怎会想到1000多年以后,这里竟会变成一片真正的凄凉之地!而它的凄凉,不在于倒塌的建筑,不在于翻覆的土地,而在于因着它的倒塌和翻覆,鲜活生命的残损、死亡和逃离!人是万物之灵,赋予了世界生命的色彩和意义,只要有人存在,无论多么荒芜的土地、多么艰苦的环境,都能变得生动、有序而美丽。而无论多么奇异的美景,如果没有人的临在,也就了无意义!

人与自然息息相关,密切依存,因为一切都是来自上苍的造化。人们都希望永远生活在宁静、祥和、安全的宇宙世界中获得长久的幸福、平安和喜乐,但灾难痛苦却是人生不可缺少的元素,是每一个人都要面对的难题。痛苦、灾难是危险的警铃,是生命的守望者,正确地面对灾难、死亡和痛苦是我们人生的一大课题。

一只废墟上的猫,让人为之动容,在灾后的大地上,它那弱小孤单的身影在破败的震后大地上显示出劫后余生的苍凉和无奈。人,渺小如沧海一粟,固然有坚强的本质,但也有脆弱的一面。突如其来的灾难常常令人束手无策,让我们在灾难中认识生命,领悟生命的奥义,并借着痛苦和灾难,体会生命的宝贵,调整生活的态度,从而更加珍惜和善待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