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家里供奉的煤块不慎被梦云摔碎,他就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五岁的儿子一直要吵着买库里同款球衣,说是什么NBA冠军球队,他自然没有放在心上。这几天,上面下发了很多关于安全生产的红头文件,又赶上是梦云二胎的临产期,忙得他不可开交,天气预报上讲,泫高县未来一周会出现大到暴雨的情况,看着那两座还没找到买家的煤堆,让他分外心急火燎。
当地新闻一直不间断的报道着泫高县街道持续出现陷坑的消息,那些大大小小的陷坑每日以五六个的速度冒出,把整个泫高县的公路陷落的千疮百孔,坊间传闻这些陷坑都是由于过度开采煤资源造成的,煤神仙发了脾气,要把泫高县沦为炼狱,还有人说,这次地震是真的要来了。
四面八方的坏消息像是龙卷风铺面而来,给泫高县整个煤产业链条带来了严重的不利影响,赵席渊刚刚签完一份文件,通信员就冒冒失失的冲了进来。
“怎么了?”
“嫂子在医院,可能要生了!”
赵席渊把手中的文件一放,抓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就跑到了停车场,一路上那些陷坑让他不停的左右转动着方向盘,在他前方距离一百米的白色奥迪刚才还平缓的行驶着,突然就随着下塌的路面跌落了下去,他猛地一踩刹车,正好停在了陷坑的边缘,擦了擦额头的汗,重新启动车子,为了加快速度,直接开进了路边的荒野中。
到达医院后,急急忙忙的跑到产房前,正想露出微笑迎接新生儿,却发现父母的脸色异常难看,他走到母亲前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妈?”
“造孽啊!造孽啊!”
“究竟怎么了?”
“梦云生出了一堆煤炭!”
“什么!”
他战战栗栗的走进产房,梦云闭着眼睛像是休克的样子,医生走到他跟前,摘下口罩说:“你妻子受到了惊吓,我们给她进行了麻醉,没有生命危险!”
“孩子呢?”
医生摇摇头,移开了身子,在赵席渊的眼前是一个长方形的银色盘子,那上方整齐排列着一颗颗带着血丝鸭蛋状的煤块。
他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边摇头边念叨:“不可能!不可能!”
医生想要搀扶他,他却猛地站了起来,冲出产房,跑过医院的走廊,撞翻了五六个放着药物的推车,直接跑出了住院大楼,他还在跑,天空开始聚集起铅黑色的乌云,雷声草率的响了几声,闪电敷衍的亮了几下,大雨倾盆而至。
他站在大街的人行道前,看着那些落在手心的雨滴,是黑色的。
泫高县空前的下起了一场黑色的漂泊大雨。
他松掉了手中的公文包,任凭那些黑色的雨点把他的白色衬衫打湿,一切都要从那块供奉在家中煤块说起,那不是他自己挖的,是个奇怪的东西给他的。那时年仅二十的赵席渊还是普通的采煤矿工,干完活后,他找了一个僻静的凹处睡觉,谁料在他熟睡的时候煤壁却塌了下来,结结实实的砸到了他的身上,被惊醒的他,无法动弹,头上还涓涓流着血,呼喊了很久也没人来救他,就在他已经绝望等死的时候,一个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高大的人形,却是由成千上百万的煤灰聚拢在一起形成的,它慢慢走来,伸出了煤色的巨掌说:“拿着它,你就能活!还能活的精彩!”
当时那情况,赵席渊没想太多,便从巨掌上接了过来。
煤灰人直起腰板,点点头,转身向着煤壁里走进。当赵席渊缓过神儿来,却发现自己正一个人站在巷道里,伤痛消失,连蹦带跳了几个回合,手中拿着煤块,他苦笑了几声,煤灰人忽然从煤壁中伸出了脑袋,把他着实吓的后退了几步,煤灰人微微低头看了下赵席渊手中的煤块说:“忘了跟你说,千万不要摔碎它!”
赵席渊一直认为那只是他在矿井下因为疲劳做的一个梦罢了,但是此时回想才发现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的幻觉。
他把头抬向东方的九佛山,自己工作的煤矿正在那片山区,只见山峰孤傲的冲出了一道气焰嚣张的火光,瓦斯爆炸的轰隆声远远传来,大雨骤停,一片薄薄的煤渣落在了赵席渊的手心,散发着腥红色的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