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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安详是一种根本快乐

——《寻找安详》修订本后记

郭文斌

对我来说,《寻找安详》能够出版是一个意外,成为畅销书就更是一个意外,估计出版社也没有料到,不然不会在书发行不到一个月就断货。对于一个作家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但更让人开心的是有许多读者从中受益。这既给我很大的安慰,也给我很大的信心。让我感动的是,有不少热心读者,在自己受益之后,还倾力让更多的人受益。因为他们的汲引,我得以到全国一些高校和省市分享有关安详的心得体会;因为他们的影响,许多人对安详产生兴趣;尤其让人感动的是,有不少读者批量义捐,其中有位叫楚文的女士,用自己的工资多次购捐本书和《农历》数千册,一家人却住在只有六十平米的旧房子里。

当然,安详作为一种生活理念,相对于现实生活,难免有不同的见解,这从媒体朋友的提问中可以知道。两年来,新华社、新华网、中国作家网、《人民日报》《文艺报》《中国艺术报》《中国青年报》《中华读书报》《文学报》《天津日报》《海南日报》《羊城晚报》《春城晚报》《济南时报》《深圳特区报》《珠海特区报》《北方周末报》、湖南卫视、《芒果》《天涯》等杂志及宁夏本土多家媒体,就安详,或相关安详,提了许多有质量的问题。这些疑问,也是不少读者的。正好借这次修订的机会,作一次集中答复。

有问,作为一个安详生活的倡导者,如何看待时下盛行的“末日论”。

我说,事实上“末日说”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到了,但当时人们却没有像今天这样恐慌,因为老人告诉我们,即使老天收人,也会留下一些人种,所谓“择良留种”,我们只需把自己变成一个好人,变成一个有用的人,变成有种子品质的人。这种教导在很大程度上成为我的潜意识,成为我做人行事的潜在标准。

在我看来,安详正好可以缓解人们的“末日”焦虑,因为安详是一种稳定的现场感,正是这种现场感,让我们不念以往,不思将来,只是安处于当下,当然也就远离了“末日”焦虑。换个角度来讲,只要我们能够遵从“整体”原则,把自己全然地融进“整体”,“末日”事实上也消失了,因为“整体”是无始无终不生不灭的。退一步说,就算通常说的“末日”是一种可能,但当所有人从现在起开始修改心念,把言行调整到生机频道,补种生机之种,那么杀机就不会到来,或者会推迟到来。而安详,在我看来,是最大的生机。

不可否认,人类到了天灾人祸最频繁的时代;同样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全民焦虑的时代。对于一个个被天灾人祸夺去生命的人来说,生命终止的那天就是他们的“末日”;对于一个个被焦虑和抑郁夺去生命的人来说,生命终止的那天就是他们的“末日”。在我理解,天灾是因为大地失去了安详,人祸是因为人心失去了安详。因为安详的缺席,很多人才生活得如此痛苦,如此不快乐。其实,当年的我也不例外。比他人幸运的是我碰到了安详,把我从地狱带到天堂。

我的体会是,当一个人内心存有安详,仅仅从一餐一饮、半丝半缕中,就可以感受到世界上最大的幸福,否则,即使拥有世界,也可能和幸福无缘。安详是一种来自生命本身的快乐,一种只有向内求才能得到的快乐,一种反条件的快乐。只是因为我们没有“醒来”,因而感觉不到它;或者是因为它太简单了,我们不愿相信它。正如幸福就是我们“本身”,只是我们已经习惯了向“外”看,那束天生的打量幸福的目光就渐渐“睡眠”。结果是,我们本身开着幸福的车子,却满世界寻找幸福,以至于把车子都开爆了,最终却和幸福擦肩而过。

因此我以为,一个人错过安详,不仅仅是错过幸福,还意味着错过了生命本身。

有问,唱首歌也能快乐,美餐一顿也快乐,为什么偏偏要学安详?

我说,来自安详的快乐和来自物境的快乐不一样,来自物境的快乐会消失,来自安详的快乐永远存在,因为它是一种根本快乐,它和我们的本质一体两面,只要我们找到本质,它就自然发生。打个比方,如果说生命是太阳,那么安详既是太阳,又是阳光,如果生命是月亮,那么安详既是月亮,又是月光。其实生命本身就是快乐的矿藏,只不过因为我们太粗心太大意,或者说是被粗心被大意,而舍近求远,舍本求末,这个“灯下黑”,就成了天下最大的冤枉!

有问,不少知识分子认为,人生的本质是痛苦是悲剧,但你却讲根本快乐,是不是有些矛盾。

我说,这些知识分子讲的痛苦,恰恰是生命的现象,而不是本质。就生命现象来讲,确实是痛苦的、悲剧的,因为既然是现象,就不永恒,有生灭,因此痛苦;再好的良辰美景都会逝去,再动人的人事都会逝去,包括我们“自己”,因此痛苦。如果他们看到这个现象的背面到底是什么,就不会发出生命的本质是悲剧之叹。现象的背面是什么呢?全然的快乐。如何看到,需要我们走进安详。用思考永远无法找到生命的本质,生命的本质只有“过来人”才能告诉我们。因为意识本身是我们生命的一个局部,我们怎么能够通过局部认识全部?就拿眼睛来说,它甚至无法看到自己,怎么能够看到后背,看到五脏六腑,但我们没有看到,并不等于它们不存在。

因此,对于持“痛苦之见”的知识分子,更需要从知识走向安详。一个人要想不受噩梦折磨,首先需要醒来。一个没有醒来的人,他所做的一切事,都有可能是错事。这就像一个迷路的人,他走得越快,可能离目标越远;这就像一个人在梦中拼命完成了一件天大的工程,但是梦醒之后,全是懊丧。如果我们稍稍知道一些“醒来”的常识,就会发现,醒来的过程就是痛苦消失的过程。从这个角度来讨论,最有意义的事就是先让自己醒来,再把他人唤醒。很显然,没有谁愿意永远生活在梦中,而安详,正是生命“醒”的状态。

有问,安详的人是否会在这个充满竞争的社会中无法立足。

我说,如果一个人真正找到了安详,他肯定是一个受社会欢迎的人。真正的竞争力是爱,而安详正是成全人的爱力的。如果我们承认没有谁会拒绝母亲,就会承认没有谁能够拒绝爱。既然没有谁可以拒绝爱,那么,拥有爱力的人怎么会在社会上没有立足之地呢?我有一个朋友,当初想方设法赚钱,但是一直没有赚到,后来跟我一起实践安详,不到两年,一个老板愿意把一层楼给他,让他成立一个文化公司。老板为何要如此支持他,因为他用安详思维解决了老板用经济思维无法解决的烦恼。

有问,安详是否会把一个人变消极。

我说,人们一旦尝到安详,就会发现它不是消极,恰恰是大积极。一个获得安详的人,他会非常好学、非常勤奋、非常敬业、非常有爱心,却不执著、不计较,因为他的心中没有了“我”,只有整体。而整体的品质本身就是积极、和谐、利他、生机勃勃、天长地久。

有问,安详是否要以牺牲人的尊严为代价。

我说,恰恰相反,如果说生命是旅行,那么“回家”便是必然,“回家”不但意味着归属,还意味着温暖、安全,当然包括尊严。一个无家可归或者说迷失在外的游子是没有真正的尊严可言的,更不要说浪子。而安详,是生命最终的家园。

有问,安详会不会把人变成顺民,顺民会放弃对社会的监督。顺民根本没有一个现代公民所应具有的对社会的批评、监督意识和行动。

我说,安详不等于放弃责任,只不过它的方式方法会更加妥善,相对于******却没有建设力的人来讲,一个既不******又具有建设力的人,是不是更有价值呢?事实上最彻底的监督是让被监督者走进安详,因为安详力本身就是监督力。就像一个人愿意承认有天,就会承认“人在做,天在看”,就会自动约束自己。因此,要想真正实现监督,就要恢复人们的敬畏心。事实上,当安详成为人们的自觉,成为人们的生活方式,甚至不需要监督了。阻止作恶的最好办法是让恶自动终止,而让恶自动终止的最好办法是让它变成无聊,或者说无趣。而要让恶成为无趣,就要让人们尝到善的有趣。就像一个见过大海的人,河湖将不会成为他追求的目标。生命的意义无非是获得喜悦,如果我们现在就在喜悦之中,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如果一个官员没有找到比贪更快乐的东西,制度再健全,刑罚再严厉,他也有可能铤而走险,因为贪快乐。因此,让官员找到一个比贪更快乐的东西,就成了关键。安详正可以帮助官员找到这种超然的快乐,可以代替一切泡沫快乐的根本快乐,古往今来,有许多清官已经给我们作了证明。安详除了能够让人们对外在诱惑产生无趣感,还可以给生命提供多层次感和无限超越性。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安详也许是最好的“制度”。

有问,面对社会两极分化、贫富不公,你能安详吗?

我说,一个人如果找不到自己真正的“富贵”,即便是亿万富翁,也是贫穷的;如果找到他本原意义上的“富贵”,即便是一贫如洗,也是富有的。当一个人心存这样的概念,他就会是安详的。当人一旦尝到安详的滋味,渐渐就不会“在意”贫富了,因为根本快乐不会因贫而少,因富而多,它是一种超越贫富的存在。因此,我们要不断提醒人们思考一个问题,一个人拥有亿万财富,却是零喜悦,另一个人虽然贫穷,却拥有亿万喜悦,谁更成功?更快乐?

安详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快乐。请留心一下古人讲的“心地”这人词,在我看来,它暗示了一种自然生发力,就像大地,它本身具有生长力。真正的幸福正是从这个心灵的大地上自然生长出来的,只要“春来”,就会“草自青”。这个“心地”,就是安详。再说,一个安详的人,他会明白,人的财富是一个总量,这个总量失之东,会补之西。因此,对于不正常原因造成的贫富不公,包括许多读者问到的强拆强占,他可能会据理力争,但绝不会走极端动用非常规手段。

安详既能让富者贵,亦能让贫者尊。

有问,安详是克制欲望的武器,但欲望也是人类前进的动力,如果人人都没有了欲望,社会或许就停止了进步。

我说,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得好好讨论一下这个“前进”,如果一种“前进”让我们丢掉了健康,丢掉了幸福,丢掉了安全感,丢掉了起码的生存环境,它还是“前进”吗?我的父亲今年已经八十七岁高龄,母亲八十二,但是任何时候,他们的脸上都是欢喜,可我从中年人的脸上已经看不到那种程度的欢喜了,在青年人的脸上又看不到中年人脸上的那种欢喜了。由此我想,我们一直在追求进步,这没错,但是当人们的目光中没有了喜悦,这还算不算进步?中国古人在“反动”中完成“前进”,或者说是保持“前进”,它的逻辑是“天人合一”,是“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但是欲望逻辑疯狂鼓动人们,“天地”是我们消费的对象,“万物”是我们挥霍的对象,欲望膨胀的结果将是人类的末路。古人早就发现,人的欲望是一个巨大的惯性,如果没有一套“反动”机制,就会把人类带向灭顶之灾。安详的作用之一,就是“反动”。可见,社会越发展,越需要安详对人们内心的调养。就像一列列车,它速度越快,越需要保障系统安全无误,越需要轨道安全无误。发展的动力是刺激欲望,但欲望过度会毁灭生命。这就需要在欲望和灵魂之间增设一道润滑,在“发展”和“安全”之间增设一个制动阀,这个“润滑”,这个“制动阀”,在我看来,就是安详。

有问,如果有人给你讲,我愿意过安详的生活,但我现在生活在城市,没有工作我怎么安详。如果在乡村,至少不会被饿死,只要有地种。

我说,这是一个问题,人当然先要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求。但是另一方面,城市也有不少人,他们已经不需要为生计发愁,但仍然不安详,为什么?不少富翁,赚钱的目的已经不是为了保障生存,一些官员,贪污的目标已经不是为了保障生存,为什么?因此,对于城市人来讲,安详有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土地,或者说是最后的故乡。

有问,我愿意过安详的生活,但是我身处闹市又如何安详。现在有不少人选择在城郊、山林、海边等清净处买房买院,过隐居或半隐居的生活,这是否也是一种寻找安详的方式呢?

我说,首先,我要对这些“隐者”表达敬意,因为他们毕竟在一定程度上向世人演绎了“放下”。但在我看来,环境不是主要的,关键在心。如果一个人的心中没有宁静,他即使整天待在深山老林中,还是找不到安详。如果一个人的心是静的,那么他即使处在闹市,也可以找到安详。在我看来,最大的自然应该是心的“自然”。人们之所以渴望自然,是因为心里没有“自然”。当一个人在他的心底建立了“大自然”,任何地方都会成为他的桃花源。这个“大自然”,就是安详。因此,我更愿意把“桃花源”这个词看成是安详的象征。如果我们稍稍懂得安详,就会发现,公益恰恰是我们走进安详的重要途径,那么,一个人对环境的选择,应该以是否方便从事公益事业为标准。

有问,安详能否在新一代青年身上发生作用。

我说,在我看来,新一代青年面临的主要问题正是安详的缺失。现在,有不少“80后”“90后”缺乏孝敬能力、快乐能力、生活能力、抗挫折能力、爱的能力,一句话,缺少安详力。十几年的应试教育让他们成为考场上的高手,生活中的低能儿。但社会毕竟不是一次次纸上答卷,当他们踏上社会,一个巨大的不适应就以排山倒海之势到来。现在有许多年轻人轻生,有生活压力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以上原因。孝子是不会轻易自杀的,从小接受过挫折教育的人是不会轻易自杀的,懂得安详的人是在任何环境中都能安处的。这些年轻人,要想适应社会,补安详之课就成了当务之急。我的儿子就是“80后”,和别的孩子比起来,他还是比较传统的,但是当他走进大学,焦虑症几乎让他挺不过来,后来他接受了安详,同样的环境变成了天堂。学习非常用功,生活态度非常积极,又很快乐,最重要的是他从一个怨气冲天、愁眉苦脸的人变成了一个快乐的人。

要想让孩子获得生命的灿烂,需要我们把目光投向根。如果根出了问题,叶和果都可能是昙花一现。换句话说,我们在给孩子构建生命大厦的时候,千万不要忽略了地基,否则,他们的一生都可能生活在不安全不稳定之中。这个地基,就是安详。因为安详的品质是“根”,是“性”,是“顺”,是“诚”,是“爱”,是“敬”,是“悦”。

我的体会是,在没有找到安详之前,教育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乱上添乱,就像梦游者给梦游者带路,结果是两倍的梦游。这就像自由主义者一直在讲,一切都要按个体心中最好的想象建构这个世界,但是什么是最好?他们却无法回答。这个世界就变得混乱不堪。因此,找到一个普遍真理就成了关键中的关键。就拿好人好事来说,通常的标准是利他,那么如何才是利他?有人说他要什么你给什么。那么请问,他要吸毒呢?

如果不搞清楚“给”和“要”的标准,教育还有可能“引狼入室”,因为这个社会上有着太多的人在打孩子的主意。别的不说,就拿眼下铺天盖地的励志书来说,有多少是具有父母心肠的?一个孩子走丢了,具有父母心肠的人应该把他带回家,可是有人却在干着拐卖的事;一个孩子跟父母闹别扭,具有父母心肠的人应该劝孝,可是有人却在干着劝逆的事。不少书籍,孩子不读还好,越读越焦虑、越自私、越狭隘。真正的励志书,应该是励奉献之志,而非索取之志;应该是励家国之志,而非一己之志;应该是励大爱之志,而非小爱之志。因为只有通过奉献、大爱、家国情怀,我们才能走进安详。

有问,这毕竟是一个多元时代,在强势东进的西方文化面前,安详到底有多少用武之地?

我说,正因为西方文化强势东进,安详在一天天增值。因为安详的底料是“中”,既然是“中”,“东”“西”都离不开它。单就年轻人喜欢过洋节来说,大家有些紧张,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是一个有根基的大户人家,家里来几个客人挂单,也许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问题是,我们自己首先要是一个大户人家,要有足够深厚的家底,要有能够拿出来让客人观赏和享用的东西。如果我们一贫如洗,那客人的到来不但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情,也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弄不好,我们的孩子都会跟了客人私奔。这个“家底”,在我看来,还是安详。当一个人尝过了“本有”的山珍海味,他自然会对舶来的小茶小点没有兴趣了,即使有兴趣,也只是作为茶点用用,但绝不会以其为主食。我之所以写《寻找安详》《农历》这些书,就是想和大家一起体味我们本有文化的自足性、圆满性。这就像各种新式营养品在想方设法争宠,大米从不吭声却从未失宠过一样。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人们永恒需要的,这些东西,在我看来,就是传统。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应该是把传统现代化,就像过去蒸米用柴火,现在用电饭锅一样,安详的使命,不应该是重新创造一种大米,而是制作更好的电饭锅,探索更好的蒸法,把大米做成更适合现代人胃口的美餐。

有问,用安详视角如何看待“全球一体化”。

我说,“全球一体化”本身不存在善恶分别,关键是要看这个一体化是什么的一体化,如果是古人理解的大同社会,那一体化就是善,如果是道德沦丧、欲望膨胀、享受泛滥的一体化,那可能就是深渊。现在的一体化,是否合情,可能还需要观察,但有一点我们已经看到,文化在受害,一个个文化自足体在这个洪水猛兽面前决堤了,留在大地上的是一个个文化的空村、空巢、空壳,最后也许就是一片空白。所以,在全球化的浪潮下,我们更应该自觉维护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独特性、完整性,全球化只有与文化的多样性相辅相成,这个世界才是一个丰富、可爱、有趣的世界。

有问,这毕竟是一个经济时代,有几个人能够对安详产生信心。

我说,正因为这是一个经济时代,安详才弥足珍贵。因为经济,人们焦虑;因为欲望,人们痛苦。安详正好发挥药用。如果我们肯定到医院就诊的人越来越多,那么我们就会肯定走进安详的人会越来越多。因为安详让我们善待心跳,善待呼吸,让身心保持一个妥善的状态、和谐的状态、健康的状态、快乐的状态。

有问,要让他人对安详产生信心,最关键的是什么。

我说,首先要自己找到安详,享受安详。一个没见过安详的人,是不可能让别人分享安详的,一个没有安详的人,是不可能给别人安详的。事实上,当一个人真正找到了安详,他什么都不做,就在传播安详。这个人,他无论是坐在办公室,还是走在大街上,别人看着都会心生欢喜。这个世界上,有谁会不喜欢欢喜呢?这时,你拥有的欢喜既是贡献,也是广告,因为天下不欢喜的人太多了,只要他不欢喜,他就会想,那个人怎么就那么欢喜呢?就会来向你请教如何欢喜。这样,点亮他心灯的机会就来了。另外,一个人只有真正找到安详,才会对他人有一种摄受力,因为对于一个安详者,他的所有言行本身就是一种安详的展示。还有一点,当我们按照安详精神去生活、去工作、去做人时,真正意义上的生命诗意诞生了,一个小我无法享有的诗意王国便会次第打开。这个诗意,本身就是一种感染、一种感召、一种动员。

有问,安详与和谐是什么关系。

我说,安详本身就是和谐力。一个安详的人,必然是一个知行合一的人,而知行合一产生真诚、信誉、奉献,最终产生榜样,这不正是和谐社会最需要的吗?当每一个人都做到“守”,都归到本位,都做好本分,都不做非分之想,那么这个社会不就是和谐社会吗?现在的情况是,好多人占着本位,却想着他位,非和谐就产生了,分裂和动荡就产生了。只要我们不归位,冲突就不可避免,战争就不可避免。我们知道,冲突来自分别,而一个人找不到现场感,就永远无法消灭分别。再说,安详让我们向内寻找幸福,而一个向内寻找幸福的民族,不会将幸福建立在损人利己的基础上。向外寻找幸福的结果是欲望的过度膨胀、资源的过度消耗、环境的过度污染、竞争的过度激烈,最终的结果将是人类的末日,要么被天灾吞没,要么被战争吞没。中华民族五千年基本的社会稳定和安宁,正是得益于这种向内寻找幸福的文化。

有问,要找到安详,最关键的是什么。

我说,我的体会是首先要把傲慢放下,把偏见放下,把成见放下,然后把心灵调整到一种归零状态,读安详的书,做安详的事。事实上,每个人都是一个安详的拥有者,只不过在沉睡,只要唤醒它就足矣;或者说,每个人都是一眼安详的清泉,只要把其中的泥沙淘尽就是。

应广大读者的要求,中华书局让我修订本书再版行世,遂在原书基础上新增了约三分之一内容,是我近两年寻找安详的一些新体会,正好借机就教于大方之家,也向亲爱的读者朋友表达诚挚祝福!向所有关心爱护安详文化实践推广安详生活的同道致以崇高敬意!同时,也向大力支持本书修订的中华书局领导和为之付出艰辛劳动的祝安顺、孟志成老师,连同所有付出心血的朋友表示衷心感谢!

(选自《寻找安详》2010年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