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站在楚府门前,他突然抬起脚。砰的一声,就把那紧闭的大门踹开了。
这一幕,差点儿把那些派来监视动向的各府家丁惊掉了下巴,他们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温柔似水,温润如玉的少年秦墨也能做出踹门这种事情,而且明明应该是极为野蛮的行为偏偏由他做来却显得那么优雅潇洒,真是见鬼了!
而秦墨,几乎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看到了楚其。楚其就坐在客厅中正对大门,而且看那架势由始至终他都一直坐在那里……
楚其看着秦墨,冷笑。秦墨却是一派淡然,好像刚才踹门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楚其,我是该说你大胆呢,还是放肆?竟任由皇上跪了两个时辰,依然无动于衷,端坐不动。”
楚其笑意更冷:“在我眼里,她从来不是皇上。因为,她没有做皇帝的资格!”
秦墨的瞳孔骤然收缩。
楚其却毫无顾忌,继续大放厥词:“想当年我楚其为西梁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连先皇对我都是敬重有加,执礼甚恭。谁想到,如今碰到一个不学无术的小皇帝,竟然再也不把我这种老家伙放在眼里!犬子虽然无能,却也不是任人凌辱的!”
秦墨有些明白,楚其竟是因为楚玉在宫中受了气,才借机发挥:“如果可以,我愿意代皇上向你道歉,甚至请罪。”
“请罪?”楚其哈哈大笑,“那老臣可不敢当!你们当我不知道,若非朱紫兵临城下,你和那个小皇帝又怎么会降尊屈贵来找我?想让我带军出征,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秦墨冷静得出奇:“你说!”
“第一,那个孙悟空欺人太甚,他必须亲自给我儿磕头请罪;第二,让小皇帝颁旨,册封我儿为西梁第一王君;第三……”他语气一缓,目光却渐渐盯紧秦墨,“就是你,必须立即给我滚离京城,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秦墨面无表情,眼神却越见冰冷:“为什么?”
“我不会忘记珉南之变,更不会忘记你父亲秦帆给西梁带来的灾难!秦墨,像你这种祸国殃民之人,留在朝中只会给西梁带来祸患,我绝对不会允许你仗着一点姿色,一点才华,便为所欲为,扰乱朝纲……”
话音未落,楚其突然感觉到几点凉意袭上肌肤,就像雪花飘落身体的感觉。只是,他望向焦阳如火,怎么可能突然下雪呢?更诡异的是,楚其竟然发现天空开始旋转,紧接着他就看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东西——自己的后背,还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然后是腰臀,双腿,穿着黑靴的双脚,再然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血光弥漫,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秦墨淡漠地看着楚其的脑袋在地上乱滚,渐渐静止不动:“你不该在国家存亡之际还一心想着自己的私利,楚其你太自以为是了。我宁愿要一个没有才能的将领,也不要一个没有忠诚的统帅!”
他转身要走,竟然对上苏醉儿震惊恐惧的眼神。她站在敞开的大门前,呆呆地望住楚其的脑袋,目光好像凝滞了一般。
她刚才看到的是真的吗?秦墨竟然杀了人,杀的还是西梁大将楚其,只是寒光一闪,楚其就没了脑袋!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若非亲眼看到楚其的脑袋滚到地上,若非亲眼看到秦墨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苏醉儿真会以为自己眼花了。
秦墨皱眉,慢慢走向苏醉儿,要去拉她的手:“你怎么回来了?”
苏醉儿却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脸上竟然流露出惧意。
秦墨黯然地缩回手,他解释:“醉儿,作为一名将帅,楚其的心中已经没有西梁。这种人,留着也只能扰乱军心,我杀他也是迫不得已。”
苏醉儿沉默了一会儿,她不敢问,也不想问,秦墨杀楚其真的只是为了这些吗?还是因为楚其的三个条件,其中两条都危及到他的地位……
“你……用什么杀的他?太快了,我没看清!”苏醉儿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个问题。
秦墨抬起右臂,从腕上解下一条软剑,纯白色的剑刃薄如蝉翼,缠绕在手腕上宛如一个玉环,美丽得让人忘却它的危险。苏醉儿怔怔地抚摸着那条软剑,神色迷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墨也在看她,心里有些忐忑:“醉儿,怎么了?如果你不喜欢我杀人,以后我一定……”
苏醉儿突然摇摇头,截断他的话:“秦墨,你杀了楚其,那谁来带兵出征?”
秦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既然敢杀他,就已经确定了新的人选,你放心,西梁不是只有楚其才会打仗!”
“那还有谁?”
“我。”
苏醉儿吃惊地望着他,突然想到什么:“秦墨,我一直忘了问你,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当初他和孙悟空对峙的时候,苏醉儿就发现,秦墨不但身怀武功,而且还高得不可思议,能与孙悟空对上一掌而毫发无伤,想想都觉得难以置信。
“微澜没有告诉过你吗?其实,我与他都是国师的亲传弟子,但因为天赋不同,他一直以习文术算为主,而我却主攻武艺兵法。”
苏醉儿猛地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着秦墨那张精致完美的面孔。什么,主攻武艺兵法?她第一次发现,她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秦墨。在苏醉儿第一次见到秦墨的适合,就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一个连骑马都会摔断腿的病弱公子,而秦墨在她面前,又从来表现得温文柔和,体贴入微,所以苏醉儿越发认定他是那种纤细有余,勇猛不足的翩翩公子,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真正的秦墨,非但不弱,反而强势得可怕。但最让苏醉儿佩服的是,他明明很强,却一直不露锋芒,无论是面对李微澜,还是楚玉林晚歌,秦墨从来都是退让有加,表现得甚至有些怯懦,连与他最亲近的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深藏的锋锐和野心,如此机心,怎能不让苏醉儿心怀畏惧,甚至警惕?
秦墨,既然你可以带兵出征,为什么一直保持沉默,非要到无可选择的时候,才终于挺身而出?你到底在顾忌什么,又在计算什么?
归途中,苏醉儿坐车,秦墨骑马,竟是一路无话。秦墨好像有什么心事,已经快到宫门了,都没有察觉苏醉儿异样的情绪。忽然,他像是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目光落向街心。
那里站着一人,破烂肮脏的衣服一看就知道好多天没洗了,脚上的布鞋也破了大洞,沾满污泥的脚指从里面顶出来,右手举着一个粗木修成的拐杖,就差左手再拿一个破碗,就是一幅典型的叫花图了。
让人感到怪异的是明明穿得比谁都破,但他站在那里,身姿笔挺,意态雍容,竟是说不出的清华高贵。
秦墨的满脸阴云尽散,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背,快速穿越人群:“微澜!”
李微澜微笑:“秦墨,我回来了!”
秦墨用力握住他的肩膀:“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我知道,所以我一刻都没敢耽误,一听到消息我就立即往回赶。”
秦墨眼神一转,盯着李微澜露在鞋外的大脚指:“不过,你下次出现的时候,能不能别以这种吓人一跳的方式?”
李微澜假装叹气:“我可是在三天之内赶完了一千多里路,又因为没钱买马,多数时候都用走的,你以为我不想神清气爽,威风凛凛地驾临到你的面前吗?”
都是用走的吗?秦墨皱眉,夺过李微澜手里的木棍,丢到一边:“人都回来了,还拿着它做什么,你真当自己是要饭的呢!”
李微澜蛮不在乎:“习惯了!”脸色突然一正,“秦墨,你只管放心出征,这里就交给我吧!”
“好!”
两人以手击掌,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苏醉儿怔怔地看着他们,突然发现,一直以来,自己都是站在外面,作为一个旁观者的。那个属于秦墨和李微澜的世界,距离自己竟是如此遥远……
同年八月,秦墨领兵十万,向临关进发。
临走之时,苏醉儿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拽着他的衣袖落泪,并坚持要把孙悟空送自己的三根金发全部缠上他的手腕,秦墨却坚决不收。两人僵持不下,最后秦墨妥协只取了一根以备不时之需。
行军途中,秦墨几乎是抓住一切时机训练新军。他还自创了几式武功,全是杀敌之技,简单易学,很好掌握,但每一招每一式针对的都是人体的致命之处。这种几乎只杀不伤的武功,实在有伤天和,但此时此刻,秦墨已经别无选择。他必须为自己的士兵负责,所以只能选择对朱紫人的残忍。
这些招式秦墨要求从将军到普通士兵,由上而下,层层传授,必须全部掌握。不仅如此,秦墨还把军队分成几部分,在行军过程中,利用各种地势条件进行奔跑、攀山、穿林、射箭、捕猎等技能的竞赛,表现突出者,皆有奖励。不但没有耽误行军,反而大大提高了士兵的体能。
虽然很多士兵叫苦连天,但也有明眼之人,暗暗佩服秦墨花样繁多却又极其有效的练军方式。就这样,大军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云岭古道上。刚刚渡过大风桥的西梁大军整齐肃立,而他们对面,秦墨跃马踏上一处山坡,高高俯视着众人。
“你们听着,刚刚接到军报,朱紫大军已经突破临关城。估计一个时辰之后,就会到达云岭,也就是我们现在双脚所站立的地方。”大军一阵骚动,一片哗然,有些人脸上已经现出怯色。秦墨脸上的鄙夷之色是那么明显,“怎么,你们怕了?”
立即有人不服:“我才不怕呢!”虽这样说,可喊的声音却是小小的,没什么底气。
秦墨突然指住发声的几人:“既然不怕,那就大声说出来,声音低得像蚊子一样,你们是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