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心灵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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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乡戏

一盏汽灯,高挑在村后小学操场上新搭起的“龙门架”上,一块脏乎乎的白的或蓝的幕布扯在后头,乡间小戏这就开始了。

先是开场锣鼓,“咚呛、咚呛,咚咚呛!”的乱敲一阵,那是招惹人耳目的。告诉本村和外村的人,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

本村的人好说,各家的小孩头半晌就石子、瓦块的划好场地占下了位置。这阵子,锣鼓板一响,家家户户的大人小孩,蓑衣、板凳,前呼后拥着来了。问题是,外庄上赶来看戏的人,他们要从五六里或更远的村庄赶来,也就是天一落黑那阵子,小村四周的大路上、小道上、田埂上,到处都是前呼后唤的人群,遍地都是晃动的手电光,那都是外庄来看戏的人。

他们中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好多人晚饭都顾不上吃,在家叼个煎饼就跑出来了,还有的,在地里干完活直接就来了。为了看戏,肚子饿了、渴了,咽几口口水,也就挨过去了。

当然,看戏最艰难的还是挤场子。本村人,理直气壮地坐在场地中间,外村来的人就不行了。只能“贴三边”,这下问题就来了,先来的还可以,他们尽管是站着,但站在前面,不影响视线。后来的人呢?若是前边站个矮个子,还勉强凑合看戏;若是站个高个子呢,势必就要往前挤或几个人联合起来去“争取”位置,三晃、两拥,整片场子都不能安稳,有时候挤得狠了,整片都鬼哭狼嚎。

所以,不管在哪村演戏,都得事先安排民兵,手持长长的竹竿维持秩序,看到哪地方不老实,就用竹竿掠来掠去。可越是这样,拥挤得越厉害,往往是竹竿掠来时,人们纷纷低头躲过,躲过竹竿后,人们的头很快又抬起来,此起彼伏,很像是大海里的波浪。尤其是个别“吃”了竹竿的人,捂着头被挤出外围后,自己看不上戏了,也不想让别人看安稳,想方设法搞破坏,不是往场子里扔破鞋、乱树枝,就是往竹竿摆晃的地方撒砂子,搅得台下的“戏”比台上的戏还热闹。

有一次,县京剧团到我们公社上演革命现代京剧《龙江颂》。消息一传开,人们奔走相告,全公社中小学放假半天,各生产队也提前收工了,天还没黑,各村的人,就像潮水一样涌向公社驻地。

戏台子搭在刚刚收割了的一片空旷的稻茬儿地里。远远地看去,红的、绿的、粉的大幕,把高高的戏台妆扮得既庄严又气派,六盏汽灯并排高挂在大幕前,照耀得戏台上下如同白昼。

场地也是经过精心策划的,除前边两排座位留给公社干部,其他各村一律用石灰水分割开,并调动了派出所干警和各村民兵统一维持秩序。原本是很好的。问题是邻近几个公社听到消息,也都成群结队涌来,一家伙把秩序搞乱了。演出还没有正式开始,就有人把一个民兵的竹竿给故意折断了,这可是很丢民兵们面子的事。当下,那个被折竹竿的民兵一声哨响,招来三五个民兵,要抓折竹竿的人,那小子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岂不知,他人生地不熟,没跑出多远,就听“扑通!”一声,掉进地头的土井里了。后边追上来的民兵,打着手电把他捞上来,看他湿得很狼狈,也没怎么整治他,训他几句,就把他放了。

那小子可好,原本该找个地方弄把火烤烤,可他,看到这边戏台上的大幕徐徐拉开了,就地蹦了几个蹦,甩了甩头上、衣袖上的井水,又跑去看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