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打了寒噤。他没有说的话,我自然可以猜想得到,如果一个人全身都锈成这种样子,那是多么可怕的情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黯然道:“我也不知道。”沉默一小会,他又道:“这种东西,看来是会传染的。”
“啊?”我并不吃惊,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他苦笑着望着我:“我是刚刚才传染上的,但是青霜和喜子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说着哽咽起来,“我出来的时候,她们情况很不好,我……。我想不到什么人可以帮我,似乎只有你了。”他恳求地望着我,似乎突然变得软弱了。
青霜是王大成的妻子,喜子则是他们的宝贝女儿,听王大成说来,似乎她们两人的情况还要更加严重,这让我心里又是一沉:“送医院了吗?”他苦笑一声:“送了,但是没用。”他焦急地看看墙壁上的钟,“我出来很久了,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好吗?”“好。”我断然道,用手按了按腰间的手枪,那种扎实的存在让我觉得安心。王大成大喜过望,立即起身,自己先行穿上雨衣,走进车中,等我上了车,只见一片水花飞溅,车子迅速朝远方飞驰而去。
在车上,王大成将事情大致说给我听。几天之前,青霜前往某大学参加管理课程培训。那次培训十分正规,所有的学员都是和大学生同等待遇,住在8人一间的宿舍里。青霜向来有洁癖,一进宿舍的门,就对里面的卫生状况十分不满,将行李放下,便整理起床铺来。她的窗在靠近窗户的下铺,不知道前任主人是谁,看起来极度肮脏,床单被褥都没有撤去,却斑斑点点都是黄色的水渍,床架是铁做的,防锈漆已经剥落,结满了一层生锈的外壳,用手一触,便扑簌扑簌落下许多粉末。青霜老实不客气地掀起床上的东西便要扔出去,却从卷成一包的铺盖中,当啷掉下一样东西来。
那是一把剪刀。剪刀看来已经有很久没有被使用过,被铁锈侵蚀得体无完肤,依稀可以辨认得出受柄上手刻着一朵歪斜的梅花。青霜当时整理床铺,正好忘记了带剪刀,便顺手拾来使用。她才一将剪刀握在手上,便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些冰凉的东西顺着剪刀朝身体内一路攀升。她以为是虫,慌忙撩开衣袖查看,却什么也没看见。过了一小会,这种感觉便消失了,她也不以为意,继续整理房间,那把剪刀,则扔在房间的角落里。等到同寝室的其他学友来了,这剪刀的事,就更加没人在意了。此后几天,都没有什么异常。直到离校的那一天,又要整理包裹,大家都没剪刀,青霜才想起那把剪刀,她立即到墙角边将剪刀捡起来。这一捡,又让她怔了怔。这把剪刀,前几天看时,锈得好象快要断掉了,现在却光亮如新,一点锈迹也没有。看看手柄,那朵歪斜的梅花赫然在焉,显然就是前几天那把,绝对不会弄错了。她感到奇怪,询问同寝室其他人是否打磨过这把剪刀,其她人都茫然摇头。
青霜感到奇怪,询问同寝室其他人是否打磨过这把剪刀,其她人都茫然摇头。
她嘀咕了一阵,也未曾放在心上,便用剪刀整理包裹。刀锋才一张开,她便感觉喉头处倏然一凉,似乎有个锋利的东西在咽喉处轻轻划过。她心里一惊,一照镜子,脖子处完好无损,什么也没有。
自那以后的两三天里,她常常会感到颈项猛然发凉,似乎那把剪刀,正锋利地对准她的咽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刺下去,并且感到全身奇痒难当,似乎有无数的小虫在爬行。青霜当时认为自己或许是用了学校里的被褥,带了跳蚤在身上,便用了药水努力洗澡。那时候王大成还在外地出差,家里只有喜子跟青霜在一起。青霜洗了澡之后依旧很痒,没多久连喜子也开始痒起来,她们去了医院,发现身上有大片红斑,便开了一点杀菌消炎的药就回来了。王大成在电话里听说这事,连忙提前办完公事,赶了回来。他在路上耽搁了一天,回到家里时,却发现事情变得不可控制了。
说到这里,王大成停了下来,我催促他继续说下去,他却道:“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我实在无法形容。”他这种态度让我有些紧张,如果连王大成这么冷静的人都感到无法形容,那么事情应当严重到了相当的程度。
那个美丽温柔的青霜,现在到底怎样了?
“现在我的情况还不太严重,还能开车,”王大成一边开车一边道,“如果是带上青霜她们,车子根本无法启动,似乎这种锈能够影响机械的运行。”
“哦?”我说,“你是说,这种铁锈,能够让车子无法启动?”他点点头:“不光是如此,冰箱……电视机……电话……一切东西都损坏了,你可以看看我的车,大概也好不了多少。”他这么一说,我立即留心查看起车内的情况来。这辆车内部是真皮座椅,坐起来十分舒适。不留神查看,座椅并无异常,但是打开车内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在座椅上密密麻麻地是一些沙子般的小红点,用手一摸,满手的锈斑。我吓了一跳,赶紧将手缩回来,将衣领竖起。四处打量,我被看到的情况惊呆了。整个车子,从车顶到地面,都被这种红色的小点占领了,它们细小地分布着,安静地陈列在目之所及的地方,似乎没有生命。然而,它们其实正在慢慢地蠕动。有两团红斑呈现出半月形,但是过了一小会,它们就变成了圆形——这些红点在运动,在衍生,在繁殖,它们的繁殖速度是十分惊人的。
我抬起头,正要告诉王大成发生了什么事,却又看到让我无比震骇的一幕。王大成白皙的脖子,就在我的前方,脖子上原先有着不甚分明的红色小块,现在,我亲眼看到,无数的红点,形成一个细小的队列,正源源地从座椅靠背涌上他的脖子,形成一片红色的根据地,而他脖子上原有的红色锈斑,也如同花朵般开放,越来越大。
我忽然感到全身没来由的一阵发痒,低头一看,一些红色的小点,正沿着衣服朝我裸露在外的皮肤进发,几十条红色小点凝聚成的细小红线,在我深色的西服上形成纵横交错的图案,一些红线已经深入到我的衬衣袖口和领子,我只觉得一阵麻痒,头皮阵阵发紧,尽量保持着冷静,对王大成道:“它们缠上我了。”“什么?”他一个急刹车,回头望着我。我伸出胳膊给他看,那里还没有形成明显的锈斑,但是一些红色的小点已经在上面活动了。他的脸色变了。
“赶紧下车!”他说,“外面雨很大,可以洗掉。”我摇了摇头:“快开车吧,快点去你家,情况看来的确很严重。”既然这种小红点衍生如此之快,青霜她们的情况就令人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