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蹑手蹑脚地向石凳所在的方向走去时,厚重的雾气却阻挡了她的视线,她的眼睛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薄纱,始终看不清两人的相貌。陈小珊用手轻轻揉了揉塑过妆的长着修长睫毛的杏仁眼,再次审视眼前的事物,当她把视线再次定格在距她不到五米的石凳时,她幼小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长长的石凳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有,她不甘心,再次将视线向周围仔细扫视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有风吹过,几片凋零的花瓣在枯枝上挣扎了几番之后,终于无力与风抗衡,离开了母体,不甘地落在冰冷的青石路面上,陈小珊顿时感到一股寒气自脚跟向上直冲后脑勺,一阵眩晕之后,她如同溺水获救的人一般大口大口吞吐着空气,圆润的小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她不再迟疑,逃命般地向前跑去,在她耳边回荡的只有单调孤独的脚步声,她告诉自己:一定是幻觉,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可当她跑过石凳不远时,身后又传来了隐隐的嘻笑声,像是相隔千里,却又近在咫尺,陈小珊一边跑,一边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可冥冥之中似有注定,她不由自主地回头去看,这一看,她再也按奈不住心中的恐惧,尖叫了一声。朦胧的月光下,一男一女正坐在长长的石凳上昵喃,似乎听到了陈小珊的叫声,两人停住了亲昵,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身向陈小珊所在的方向走来,动作极为迟缓,说是走,不如说是在飘,因为两人根本就没有迈出一步。突然,那两个人笑了,笑声极度恐怖,根本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充满了贪婪和怨恨,而此时,陈小珊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竟然忘记了逃跑。
如果说这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恶意吓人,但接下来眼前的景象却让陈小珊彻底崩溃,昏黄泛白的月光迎面拂在她的身上,地上如洒清霜,树木花草的影子参差斑驳地映在地上,黑白相间,别有一番旧日古色的韵味,可是,对面那两个阴冷的身体,竟然没有影子!此时,陈小珊双手紧紧捂住嘴巴,瘦弱的身体触电般地颤抖着,终于,理智还是唤醒了她的意识,她转过身拼命地奔跑,呼呼的风声如潮水般在她耳边呼啸而过,不知过了多久,陈小珊实在跑不动了,身体本身就欠佳的她此刻已是口干舌燥,不停地咽着唾沫。突然,她感觉不对劲,为什么跑了这么久还没跑出去,她抬起布满汗珠的头目视前方,不远处的长凳上活生生地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不时传来隐隐的嬉戏声。陈小珊这次没有再惊叫,因为她已吓得叫不出来了。晶莹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争气地从她眼眶中掉下来,她可以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正在向她逼近,她不敢再往前跑,她怕,怕刚才看到的东西缠上自己,她转身想要往回跑,可她万万没想到,来路竟然消失了,再看脚下,自己踩的哪还是青石路面,竟然是柔软的铺满叶子的土地。
为什么会这样?陈小珊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哽咽着哭了起来,她的手触到了肩上的提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手忙脚乱地在包中翻起来,终于,一只精致的手机露了出来,慌乱之中,她拨了她室友的手机,当电话在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接通时,陈小珊不由分说,哽咽着向对方诉说情况,可当她的话说到一半时硬生生地停下了,因为手机里传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分不清是男是女,或者说这是之前她看到的那对情侣的笑声。惊恐之下,陈小珊失声尖叫,本能地将手机抛了出去,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任它们在脸上肆意地流动。她双手抱住小腿,蜷缩在厚厚的枯叶上,泣不成声地呼喊着,歇斯底里的哀叫却没能唤来一个救星。狂风从四周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地上的树叶被无情地卷起……撕裂,而陈小珊的呼救声被完全湮没在风中,随风而逝。一股鲜血如清泉般从她的胳膊上缓缓流出来,越涌越多,似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将她的鲜血从身体中硬是抽了出来,陈小珊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拼命挣扎,可越挣扎,鲜血似乎流得越快,不久,她身旁的树叶便是被染上了殷红的鲜血,陈小珊躺在地上,冰凉的身体不时抽搐着,她的脸色愚发惨白,混浊的双眼已失去了应有光泽,老师……同学……亲人的容颜组成一串破碎的记忆在她脑海中不断变换。
陈小珊的眼前有光出现,逝世的爷爷慈祥的笑脸出现在她眼前,他在呼唤自己,陈小珊伸出了手,轻飘飘地站了起来,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她要回到最疼爱她的爷爷的身边,那里没有痛苦,没有恐惧,没有黑暗,只有快乐,直到永远……
六十年代初,在东北铁城郊外的一个小镇,有一座农家平房四合小院,主人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农民,名字叫张大强,他带着妻子和三岁的女儿靠种菜为生。另外,他一家三口都挤在北屋,把东西两边的偏房都租了出去,以寥寥无几的房租作为生活的补贴。
东屋住的是母子俩,老太太七十有五,丈夫去世多年。本来生有二子,但老大三岁急病夭折,只剩老二健康活着,顺口起名就叫他“小二”。这王二虽然没有读过书,但脑袋瓜机灵,心眼多的就像“筛子眼”。因他什么事都爱参合,又喜欢热情帮忙,大家都叫他“王二哥”。王二哥开始并没有正式的工作,就靠进城“拉拉脚”,帮人打打“短工”养活老娘两人。那时,农村的文化生活比较落后,一没有电视,二没有录像,看场电影要跑到十几里外的城里。镇子里只有一家小饭馆,三餐可以吃饭,饭后可以喝茶,成了镇子上年轻人聚会的主要场所。王二哥每天晚饭后必到,在这里“吹吹牛”……“拉拉呱”,听听左村右乡的新鲜事。一天,他听说南边的周村,有两个小伙子晚上打赌,甲让乙把一根木楔子钉在村外的一座新坟上,以半斤白酒和一斤烧牛肉为赌资,输者出钱。因为乙本来就心里害怕,哪知当他钉上楔子转身要跑时,突然感到大衣被“鬼”死死拽住,结果乙当场被吓死。第二天一看,原来因乙当时手忙脚乱,把木楔子钉在了大衣襟边上。王二哥听后拍着胸脯说:“哪来的鬼?全是自己吓自己,要是我才不怕呢!”
西屋住的是一对年轻小夫妻,男的叫刘福,是一名转业军人,在城里一家工厂当护厂纠察;女的叫李瑛,是一家印刷厂的装订工。两人工作都很出色,丈夫是厂里的先进工作者,妻子是车间里的操作能手。小两口收入不高,半年前“裸婚”结合,在这里租房居住,夫妻恩恩爱爱,日子过得很甜蜜。两人商量好,先不要孩子,好好拼搏一年,等明年有了积蓄再生个“胖小子”。这天吃过晚饭,刘福生好了煤球炉子,烧好了开水,告诉妻子说:“我去上夜班了,你晚上好好睡个暖和觉,明早不用做饭,我下班带油饼……豆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