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兆祥每次经过这幢气派非凡的大楼,都会停下那辆破自行车端详一番。大楼恢宏雄伟,古朴雅致,大门上端悬挂着国徽,庄严肃穆。看着大楼,陆兆祥仿佛自己的脊梁骨咯咯地发出声响来,身子一下子挺拔起来。
陆兆祥三番五次站在大楼前,总有一股冲动,想进去好好看一看。可是他不能,他要为生计奔波。聊以自慰的是,自己还能看一眼巍峨的大楼外观。
陆兆祥不寻常的举动,引起了警卫小伙子的注意,鹰一般的眼睛盯着陆兆祥几秒,幸而陆兆祥也是站着看看,小伙子也不好说什么。
不知不觉又到年关了,天气越来越冷,凛冽的寒风刮了几天,一场罕见的大雪从天而降,整个小城笼罩在白茫茫的漫天大雪中。陆兆祥的活也忙完了,同来的乡亲正准备买车票回家呢!陆兆祥归心似箭,巴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那个破旧却温馨的小屋。可是他有一个夙愿,进去看看那幢高大坚固的大楼,哪怕摸一下也心满意足了。
下午就要回家了,上午不去看一眼,恐怕此生就不能如愿以偿。打工者似乎是人家屋檐下的燕子,过了今天就不知道明天在哪里。强烈的欲望让陆兆祥起了大早,收拾好行李,急急匆匆赶到了那幢大楼。
大楼的门敞开着,显得森严壁垒,一辆辆不同型号,款式新颖的小车接二连三驶进了大楼。警卫小伙子披着厚实的大衣,笔直地站在门口,一双大眼睛四下逡巡。
天变得灰蒙蒙的,鹅毛般的雪纷纷扬扬地飘洒。陆兆祥伫立在风雪中,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手往嘴边一个劲儿呵热气。
陆兆祥已经站了半个小时,心情忐忑。想当初自己出入那个地方如同进入自己的厨房简单。现在不同了,自己的打扮跟出入这里的人多么的不协调,甚至格格不入。他们西装革履,精神抖擞,有模有样,好威风。
怎么没有勇气进去呢?真是一个孬种。自己又不是坏人,有什么可怕的。陆兆祥给自己打气,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前移了几步,东张西望一下,又停下来,瞧了瞧那个警卫小伙子。
小伙子古板着脸,没有一丝笑容,严肃得仿佛木刻似的。要是小伙子微微一笑就好了,哪怕是咧一下嘴。小伙子不但没有笑脸,而且面目极不友善,竖目瞪眼的。陆兆祥的腿哆嗦了一下。
陆兆祥站在门口,深情地打量着那幢被大雪覆盖的洁白大楼。大楼粉妆玉砌,晶莹剔透,多么有诱惑力啊!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动着他。
陆兆祥终于鼓起勇气,挺直身子,迈出了坚定的一步,向着大门走去。
干什么?一声呵斥,你站住。
陆兆祥吓了一跳,看见小伙子怒目而视。
我……我……看看……陆兆祥太紧张了,说不成一句话,猛地冲了进去。
小伙子飞奔而来,一双大手紧紧地抓住了陆兆祥的衣领,拉着他进了警卫室。警卫室设在大楼的底层,大理石地面油光滑亮,照得出人的影子,还有空调呢!房间里暖烘烘的,太舒服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小伙子脸红脖子粗地吼。
我想看看这幢大楼。陆兆祥站在角落,吐出久藏在心里的话。
这是机关重地,不是随便人能进出的。小伙子威严得很,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
我就是想看看,没有别的。我不会影响你们工作。陆兆祥恳求道。
大楼你没有看过吗?神经病。小伙子轻蔑地说。陆兆祥惶恐地看了一眼小伙子,粗糙的大手不由自主地往墙壁摸了一下。
快走。否则对你不客气。小伙子下了最后通牒。
陆兆祥恋恋不舍地走出警卫室,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大门。
风刮得很紧,刺骨的冷。陆兆祥滞留门口片刻,嗫嚅着,大楼,我曾经洒过汗水的大楼,我的愿望实现了,我已经摸了你一下。
陆兆祥凄惨地一笑,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苍茫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