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的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工作,心里灰不溜秋的。听说本地一家市级晚报自办发行,县里成立了发行站,招聘送报人员,无奈中我便应聘谋了个送报的差事。
我很珍惜那份送报的工作,每天从发行站取回报纸,然后骑上自行车挨家挨户发送。报纸都是企事业单位订的,这些单位又大都临街,送起来也方便。只有少数几家订户,处在老城区的深巷里,曲曲折折送起来麻烦。
有一家订户,住在芝麻里旭辉胡同15号,我穿大街走小巷,拐了一弯又一弯,终于找到了主人家。这户人家住两间老式平房,围墙用砖头垒起,两扇油漆剥落的铁门关着,门旁挂着一只木制的旧报箱,日晒雨淋不成样子。每次我把报纸塞进报箱里掉头就走。
一连几天,我把报纸送到那户人家,始终不见有人出来取报纸,铁门总是关得严严实实。我犯疑了,是否地址有误?我反复看了订阅单,没有一丝差错,便心安理得地把报纸放进报箱里,蹬起自行车就走。
让我觉得奇特的是,每次送报纸发现报箱里空空如也。我想,怪了,主人不在,报箱里的报纸谁拿走了?莫非有人顺手牵羊?我只是想想而已,只要把报纸放进报箱就万事大吉了。
有一次,天气骤变,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晴朗的天空顿时黑云翻墨,眼看一场大雨就要来临。我怕挨淋,加快了蹬车的速度,顾不得给深巷里的那家订户送报纸。可是,雨只是零星下了几滴,我想,明天再捎过去也不迟,也懒得再回头补送那份报纸了。
翌日,我给那户人家送报纸,发现铁门半掩着,我把报纸放进报箱时,里面走出一位颤颤巍巍的老大娘,神情严肃地对我说,同志,昨天为什么没有送来报纸?我想,这有什么小题大做的,不就是迟一天吗?我漫不经心地说,昨天怕下雨,我就没有送报了。老大娘脸色一沉,不高兴了,你说得倒轻巧,可他一天看不到报纸心里会是多么难受!
我诧异了,谁这样在乎报纸,一天不看也不行?我从来没有看到这里有人看报纸啊!我狐疑地问,老大娘,他是谁啊?
我的老伴。老婆婆撇着嘴说。我越发蹊跷了,他人呢?他走了。临走前留下遗嘱,要我们每天给他送报纸。老大娘郑重其事地说……
我听着,心里震颤了,没想到一位老人如此钟爱报纸,即使临走了还是惦记着。我忍不住问,老大娘,老大爷生前干啥的?
他以前是这家报社的主编,把报纸当作自己的儿子呢!老大娘边说边邀我进屋,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报纸,抖了抖灰尘,折叠起来,摆放在一叠整整齐齐的报纸上。
老大娘看了一眼遗像,嘴里喃喃自语,老伴,给你送报纸了。虽然没有按时送给你,终归给你送过去了。你好好地看吧!
见此情景,我感动极了,也后悔极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此后,我不管刮风下雨,天天骑车拐弯抹角给那户人家送报纸,没有一次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