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回去吧！郭子跃看着饱经风霜的父亲，不由得抽噎了一下。父亲点着头，咧了一下嘴，眼睛盯着儿子。
嘟，汽笛长鸣，一列火车哐当哐当地开过来。站台上一阵骚动，热烘烘的。
爹，你还有什么交代吗？郭子跃见父亲不言语，又问了。
父亲犹豫着，抖抖嗦嗦地掏出一张纸，递给儿子，说，你带着这个吧！爹的话都在这里了。郭子跃瞧了一眼纸条，用力地点着头。
站台颤动了一下，一列火车稳稳当当地停下来。熙熙攘攘的人群争先恐后地挤上车去。
郭子跃坐在靠窗口的位置上，打量着写着密密麻麻数字的纸条。这是一张账单，记录着父亲向人家借钱供儿子上学的款项，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爹，你回去吧！郭子跃挥着手跟父亲道别。父亲纹丝不动，深情地看着儿子。
火车停留了一会儿又启动了，慢慢地向前行驶。郭子跃看着父亲粗糙的手不停地摇动，眼睛湿漉漉的，想说些让父亲保重的话，可是喉咙生涩，说不出来。
火车加快了速度，父亲的身影消失了。郭子跃抚摸着账单，折叠整齐，藏在内衣的口袋里，心里沉甸甸的，父亲苍老略带佝偻的背影深深地定格在脑海里。他忘不了父亲风里雨里日夜操劳的情景，忘不了父亲挨家挨户向人家借钱的无奈。一幕幕似电影镜头一样在眼前闪现。
大学处在闹市区，跟家乡不可同日而语，一切是新潮和气派。郭子跃顾不得这些，埋头读书，一心一意。他省吃俭用，吃着最差的饭菜，穿着最破旧的衣服，成绩却遥遥领先。第一学年下来，郭子跃获得了系里的一等奖学金。
看着面黄肌瘦的郭子跃，同学们惊讶地问，子跃，你这样卖力干吗？也要注意身体啊！吃得好一些！
哪能呢？家里生活拮据，父母供我上学不容易。郭子跃淡淡地回答。
是啊，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沉默片刻，同学提议道，我们出去玩一玩。
郭子跃也想着跟同学乐和乐和，可是他不能，他身上藏着那张账单，那张寄托着父亲重托的账单，他的耳边响着父亲殷殷的嘱托。只有勤奋学习，掌握一技之长，才能找到一份工作，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
同学们见郭子跃默然，不再劝说，各自走了。
第二年开学不久，父亲收到了郭子跃的信。信里说，爹，你不要给我寄钱了，我已经找到一份工作，自己的生活费可以解决了。爹，你放心，我能自食其力，那张账单我带在身边，我不会放松学习的。
父亲看着儿子的信，嘴唇微微抖动，泪水在闪动，心里有了安慰，儿子也争气，没让我失望。俗话说得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不觉间，到了新年，家家户户喜气洋洋，热热闹闹。郭子跃也休假回来了。
过大年了，父母一番张罗，烧了一餐年夜饭。年夜饭虽是普通菜，对郭子跃来说却是丰盛大餐了，津津有味地吃得欢。看着郭子跃狼吞虎咽的样子，父亲心里十分难受，好久咽不下一口饭。儿子二十几岁了，身子骨绿豆芽似的。他知道儿子承受着无形的压力。
吃过饭，父亲哽咽着说，子跃，你把那张纸条还给我。
为什么？郭子跃疑惑地问。
它完成任务了，达到了目的，你已经长大了。父亲郑重其事地说。
郭子跃百思不解，问，爹，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份账单给我了怎么又要拿回去？
我给你那张账单，是怕你迷失了方向，时刻提醒你，给你一点压力。父亲笑着说。
这很好啊！让我有了精神力量。你怎么又要拿回去？郭子跃打破沙锅纹（问）到底。
现在不用了，几年来，你以行动作了很好的回答，爹信得过你。父亲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让你背着沉重的包袱，成为思想的负担。你要轻装上阵，投入到学习之中。
郭子跃很不情愿地拿出账单，递给父亲。父亲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又看了账单，一下子把账单撕个粉碎。
爹……郭子跃困惑地盯着父亲。
父亲斩钉截铁地说，没事。它已经刻在我的心里了。
嗯。郭子跃默默地说，它也刻在我的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