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圣枝主日[1]。我遇见华伦夫人已经有整整50年了。那一年她28岁,世纪之交之时,她出生了。那一年我还未满17岁,我的性格特征已经慢慢显现,但自己还未发现,我那颗天性就充满活力的心中慢慢衍生出了一种崭新的热情。如果生命里有这样一位优雅端庄、蕙质兰心的女人对一位活力四射却温柔谦虚、外形讨喜的年轻人多加照顾也并不让人惊讶,那我对她心怀感激、无比温柔细腻的情感也就是情理之中了。不同于常理,这一初见就决定了由此产生的蝴蝶效应为我余生的际遇奠定了基调。
那时我的心智还未完全发育成熟,珍贵的品质还未显现,灵魂本身也还是一具歪斜的躯壳,它正耐心等待着可以定型的时刻——我们的相遇让这一刻提前到来,虽然这一刻并没有降临。我接受的教育让我的品性变得单纯,在这种质朴品性的驱使下,我竭力将这种爱情与纯真在同一颗心中并存的甜美而短暂的状态维持着。后来她离我而去了,我身边的一切都让我想到她,我要努力回到她身边。这场回归决定了我的命运,在没有得到她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我的生命里全是她,她是我活下去的支撑。
唉,如果我可以像她抚慰我的心灵那样来让她的内心得到满足该有多好啊!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是多么美好而甜美的啊!我们拥有那么多美好的时刻,却都那么短暂,让人来不及回味,随之而来的境地又是多么让人绝望啊!我每时每刻都在回味生命中这段独一无二的让我感动和快乐的日子。我多怀念那真实的自己,那么纯粹,没有阻碍,我真真切切地为自己而活着。我可以借用那段被维斯帕西亚努斯赦免之后在乡村平静度过余生时一位禁军长官的话:“我在人世间度过了六十六年之久,但真正的时光只有七年。”如果生命里没有这段虽然短暂却精彩的时光,或许我会一直怀疑自己;因为在我之后的生命里,懦弱而无从反抗的我,因遭到迫害而激动、矛盾、纠结,让我在风雨飘摇的生活里都无法弄清楚自己的做法究竟哪个是自己真心所为。我承受的重担因为现实生活一直在加重。但我有一位善解人意的温柔女子陪我度过那短短的几年,我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成了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在我的娱乐活动中,在她的引导教育下,我那单纯无形的灵魂终于找到了最为适合的形状,并在余生中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蓬勃而柔和的情感和孤独的冥思苦想应运而生,这样的养分让灵魂茁壮成长着。喧闹和嘈杂压抑着我让我无法呼吸,宁静与和平让我重新恢复活力。只有在凝聚心神时才能勇敢地去爱。
我鼓励妈妈[2]和我一起去乡下生活。我们找到的庇护所位于山谷斜坡上,那里有一间远离尘嚣的小屋,我们一起在这里度过了四五年时光,却好像有一个世纪之久。我们生活在一个被幸福满满包围的世界,现在我觉得恐怖的一切在那时满满都是幸福的光环。我的心灵需要一位红颜知己,于是她出现了;我不愿被世人奴役,于是便安心地享受着自由,甚至超越了尘世间的自由,因为我只做我喜欢做的和想做的。我全部的时间都被热切的关怀和浪漫的活动包围。我无欲无求,只想让这样的状态一直保持着。我唯一害怕的,就是这种状态终有一天会离我而去,因为我们的现实处境是那么糟糕,这并不是空穴来风的担忧。从那时起,我就考虑着要给自己找一些其他用以消遣的活动,把自己从这无边的忧虑中解脱出来,同时努力寻找一些避免被现实破坏现在美好生活的方法。我想未雨绸缪才是对抗苦难最好的办法,于是我利用所有的空闲时间开始想对策,如果可以,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能凭一己之力对所有女性中最美好的那一位伸出援手,就如当初她助我一臂之力时一样。
注释:
[1]复活节前的星期日。
[2]卢梭对华伦夫人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