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过来先看看,难不成等他变成死的,你就看了!”杜如月抬起头,对仵作这样低吼着说;“怎么就如此的冥顽不灵?死马当活马医还不知道,如今让你治个活人,竟然还推三阻四,改日我便是换一个明白事理的来!”杜如月这几句话,也让仵作无奈的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
他嘴里还有些委屈的说着:“这验尸的法子和治病救人又不同,验尸只需要看出到底哪里有伤口,又不需要对症下药。我这皮毛功夫,又怎么治得了活人!若是治得了,我又为何要改师去学仵作……”杜如月在旁边听见这话,也是尴尬的抽动了两下嘴角,草草的说了一句:“方才是我激动了,抱歉!”
“他是因为情绪不稳,才会如此,需要休息一下!”仵作回头对杜如月说着,柳如是发现她投向自己的目光,也只能是尴尬的摇头,淡淡的解释说:“我府中已经是替大人收留了小乞丐,若是再让我带一个回去,我府中的人怕是都觉得我转性,会吓得够呛!再者说,这人身份不明,也着实不能够朝家中带着去!”
杜如月知道柳如是说的没错,也是低头看着昏睡过去的人,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好地方,指着后面不远处的衙门,对柳如是说:“我曾经听你说过,这衙门里面可是有一个居住的地方?平日里朝廷官员来的时候,会下榻的地方,如今到时也空着,不如让他先暂且住在里面,等日后再做打算!”
“那可是朝廷官员住着的地方,你让一个乞丐去……”
柳师爷听到杜如月的话,也是无可奈何,好像普天之下能够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衙门风雅的,就只有她了!杜如月却显得像是没有什么大不了般,指着躺在地上的那男人,对仵作说:“也无妨,他住完反正也是要收拾的,朝廷上面现在也不会下来任何人关心我的事情,古镇县暂且也不会有人过来。”
“或许这是目前为止能够想到最好的办法了!”柳如是无奈之中,只得赞同。
将这边妥善安置好后,杜如月回到府中,看到春浓抱着一篮子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颠颠儿的跑过来,像是献宝般的举在她面前,说:“小姐,从京城之中送过来的新鲜荔枝!说是王爷亲自给你要过来的呢!快马加鞭,现在还新鲜!”
“我以前可是就在戏文里听说过,说有皇帝为博美人一笑,才千里送荔枝,没想到咱们王爷对你也是……”看到春浓那副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是将事情想歪了,杜如月虽然心里高兴,却也还只能是装作一副抗拒的样子,说:“他总是这样,如此做什么?我又从没有说过自己想要吃……”
春浓最清楚不过,自家小姐是刀子嘴豆腐心,连忙也是扒了一个荔枝放在她嘴里,看着那露出浅浅笑容的脸蛋儿,说:“好吃吧?我去给老爷送点儿!对了,小姐,老爷说,若是你回来,让你去一趟后院呢,好像有些严肃的模样!你不会最近又闯祸了吧?”
“就算是闯祸,也都是你做的!”杜如月眯起眼睛,对她这样说着。说完,心中倒是也有着几分不安的朝外面走去,看到在院落中央抬头看着树梢,不知道心中想着什么的杜老爷,杜如月也是轻轻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爹,你找我?”
杜老爷回头,看到她那张最近消瘦不少的脸,有些心疼的说:“嗯。”
“有什么事请需要我做么?”杜如月这般说着,语气硬朗,在一瞬间,杜老爷还真的将她与自己那个儿子当做一个人,想到这儿,杜老爷便是有些愧疚的说:“杜家的男儿郎终究是不如女娇娥,我和你兄长最终都不如你!还要让你来照顾!”听到这话,杜如月也是终于知道为何今天爹为何看起来如此伤感。
杜如月拽着杜老爷的手在旁边轻轻坐下,也是握着她的手,说:“爹,兄长在外面一定会过的很好的!你还不知道他的性子么?若是不好,早就回来了!他可是忍不住那般的沧桑的!你不用替他担心的!”杜如月说完,眯起眼睛靠在杜老爷的肩膀上,又缓缓的说:“娘亲曾经跟我说过,让我要好好的孝顺你!”
“是我苦了你,若不是我没有能力,你兄长又离开,这本来不应该是你做的事情!”杜老爷眼角有些泪水湿润,杜如月感受到他这副模样,更是紧张的用手替他轻轻擦拭掉,看着爹已经有些老去的模样,好像她从来都没有感受到,曾经以为爹永远都会是自己想象中那副年轻有力,总是挥斥府中各种家丁,掌管那般产业的强者。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变成了总是愿意在府中,而更多时候是浇花的老人。
“也不知道,你兄长这么多年去了什么地方!如今是他的生辰,竟然狠心连一封信都不曾给我们发过来!”杜老爷这样淡淡的说着,语气中虽然有些埋怨,但是更多的却是想念。杜子谦离家应当是已经有十几年的光阴了!时间长久到就算是如今在街上遇到了杜子谦,怕是杜如月都不敢贸然的相认的程度!
而杜子谦刚刚离家的时候,杜如月还是一个身高不足他半身的女娃娃。
如今变成了亭亭玉立的第一美人,想来杜子谦还没有见到过吧!“兄长走的时候,曾经也嘱咐过我,让我照顾好爹爹,所以你放心,他心中是有着咱们杜家的,也自然是会回来的!”这样喃喃的说着,杜如月拍着杜老爷的手臂。
“他让你照顾好我,可他呢?那小子,心中又何曾有过任何人?他长久被我娇生惯养,最后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情……”杜老爷气的又咳嗽了两声,杜如月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好,只得沉默的陪着,直到月亮高高的爬上高空,那一轮明月,倒是也让人心旷神怡。将杜老爷安置睡下,杜如月回到自己的房内。
春浓还是没有离开,在那边掌灯等待着,见到她回来的身影,也是拿着小手炉赶紧跑过去,说:“小姐今日回来的这么晚,可是老爷又责怪了什么?”杜如月有些疲惫的摇摇头,看着那摇曳的烛火,有些想念的说:“这些年,你可曾想过兄长?”
“少爷?”春浓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倒是有些愣住,随后也是笑着说:“今日是少爷的生辰吧!想来你和老爷是想要给他过,才会这样说!”杜如月点头,也是有些埋怨的说:“他自从离开,从未曾跟我说过自己到底在何处,不过是有些时候会托人捎回来两个物件,告诉我,他仍旧活着!”
看着箱子里面放着的那些东西,有西域传过来的花瓶,更是有南海的珍珠。
“看样子,还活得很好!”杜如月没有敢把这些跟爹说,怕他更加生气,毕竟这些年来,杜子谦也没有说给杜老爷带回来些什么东西。“你说他为何就这么狠心,爹当初不过是责骂他两句,就这般的赌气离开,一走就是十几年,难道他不曾想念过我么?不曾觉得,我单薄的力量是无法支撑起整个杜家的么?”
春浓看到杜如月的泪珠像是珍珠般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也是颇为心疼的赶紧将手中的手帕递了过去,说:“小姐,你可别这样,看着春浓心疼!少爷应当也是没有想明白,才会迟迟不归的,你放心,他自然会有回来的那天!”春浓说完,杜如月倒是冷笑了一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是啊,兄长肯定会回来的,等外面的钱财都散尽了!”
“小姐,你……”
春浓更是无奈,她比谁都知道,杜府这两兄妹之间的情谊,也更是比谁都清楚,在杜子谦刚刚离开府中的时候,杜如月是有多么的难受!他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杜如月就像是跟屁虫般,总是扎着两个圆吞吞的发髻跟在杜子谦的后面,看着他爬树,却因为胆小不敢上去,只得在下面眼巴巴的看着,然后接着他扔下来的野果子。
小时候,杜如月经常会羡慕杜子谦,在她的心中,兄长会飞檐走壁,厉害得很!
“我手上这块疤痕,他到时从来也不想着看看!”杜如月这样说着,春浓也是无奈的替杜如月将袖子放下,遮盖住那虽然小,却能够看得很清楚的伤疤,说:“小姐,你也知道少爷就是那种不愿意将话说出来的人,他心中定然是担心你要命呢!”
春浓的话,也让杜如月失笑一声,挥挥手躺下,说:“算了,想来我和爹爹如此担心他,他却也不知道什么。我今日乏了,先行睡下吧!”春浓听完,也是退后,知道她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连忙离开。
十年前,杜府还是那般的生机勃勃,就算在外面走一遭都能够听到杜府后院传来那般吵吵闹闹的声音,杜子谦像是一般的兄长无疑,总是喜欢去逗杜如月,然后将她弄得大哭不止,再用无数的小玩意来哄她开心!渐渐地,杜如月也知道,她兄长是什么样的人!哭的日子倒是也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