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没有看到你……”杜如月发觉如今的场景有些尴尬,便也是连忙转身回到房内,用屏风遮挡住,换上原本来时穿着的那书生的长袍,“你昨夜,可是受了风寒?身子可还好?”
赵书恒嘴角的笑容倒是不受控制的扬起,笑着说:“你可是在担心我?”杜如月脸色微微泛起红晕,低头沉默不语,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们二人,到底要不要下来吃些东西啊?”站在楼下的秦仙儿好笑的看着楼上眼中含情的两人,打破气氛的说道。
“哦,就来!”杜如月也是害羞的推开赵书恒,朝楼下跑去。
看着旁边那收拾好的包袱,却有些眼生,不像是自己带着的,她有些纳闷的盯着看了半晌,秦仙儿发现她呆愣的模样,顺着眸光看过去,也是看了一眼赵书恒,说:“我在此等着你们,顺便也找些人来,看看能否将这客栈卖几个银两。”
“到时候,我跟你们回到古镇县中!”秦仙儿眯起眼睛,看到杜如月原本是震惊,而后是欣喜,接着跑到自己身边的模样,说:“怎就如此高兴?到时候我若是被爹爹打断一条腿,你可是要上前替我拦着点儿才好!”这般玩笑的话,也惹得要落泪的杜如月破涕为笑。
秦仙儿擦着她的眼角,也是温柔的说:“傻丫头,为何总是这般把别人的事情放在心上?如今也是该出嫁的年纪,想想自己的事情,多看看身边人,倒是有值得托付的!”
听到她的话,杜如月的眼光也是不自觉的看向赵书恒。
“果然,昨日的话,没有白说!”赵书恒在心中暗暗的想着,脸上多了一丝微笑,朝秦仙儿微微点头,算作是谢意!客栈内,好像只有岳珂一人在埋头喝着清粥,吃着小菜,等饭饱后,他起身看着那边还在含情脉脉叙旧的人,说:“是否还要出发?难不成要打道回府?”
杜如月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揣着几块干粮,也准备上路。
三人走出客栈,来到绑住马的柱子前,看到柱子下面那点点红色的痕迹,杜如月有些好奇的弯下身子,看了看,疑惑的说道:“这是什么?昨日还没有,怎看上去像是干涸的血迹?昨日难道真的有匪徒进来?”
岳珂回头看着赵书恒,心想着方才的那种心情下,他倒是也来不及收拾那么干净,只得圆场的转开话题,说道:“可能是这两匹马吧,昨日深夜听到他们互相撕咬,怕是有些矛盾,谁知道呢。这边疆买来的汗血宝马就是性情太烈,下次记住不能够绑在一起!”
“是吗?”杜如月听到这般解释,仔细的看着那两匹恩爱有加的汗血宝马,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还想要继续看看的时候,她却被秦仙儿推着上了马,说:“早去早回!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杜如月被她这样打岔,倒是也忘记了继续追问。
只有两匹无法说话的汗血宝马,被平白无故的冤枉了,也无法自己洗脱身上的冤屈,朝周边乡村走着的时候,也是明显多了几分的怨气,岳珂颠簸的浑身都像是要散架般!
而在他们一行人离开的时候,秦仙儿也是走到后院,看着那里面横躺着的几个尸体,皱了皱眉,嘴里还念叨着说:“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够做到眉心一点红的直接毙命,倒是也给我省去了不少的麻烦,不然看着那七零八碎的尸体,该如何埋才好……”
“也算是给这里填些肥料吧!”秦仙儿淡淡的说。
杜如月一行人所要到达的地方,名叫旺镇,原本富饶,依山而建,临河而居,百姓安居自足。可最近几年,不知为何,农田收粮几近原本一半不足,今年遇到灾害天气,更是无法饱腹,李尚做县令时,还来这里大肆搜刮,民不聊生。
“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杜如月和赵书恒等人方才到镇外,就看到处处凋敝,路上没有行人,所放眼能够看到之处行走的都是破衣褴褛,与当年杜如月到这里时,简直千差万别,不敢相信。
赵书恒似乎也没有想到,普天之下还有如此之地,蹙紧眉头,一言不发。
“大娘,可否问问……”杜如月才开口,大娘连头都没抬的说:“若是不嫌弃糙饭,就进来吃两口吧!”说完,大娘佝偻着身躯,慢慢朝旁边的茅草房走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如月正在纳闷的时候,听见岳珂说:“怕是大娘将我们当成过路人,想找地方歇脚了!这样也好,在她家里或许能够知道些消息。”
旺镇不仅是农田发达的小镇,却也是四面八乡来往必须要经过的地方,来往的赶路人很多,也经常会有人寻求歇脚的地方,给两粒碎银子。正是因为这样的银两,几处只有老弱妇孺在的村子,才能够生存下来。
茅草屋刚进门,便感觉到铺面而来的这股潮湿气息,床铺上只有棉絮外露的被褥,桌上两盏烛台已经见底,锅里的菜早已变得发黑,却还是留在那里。杜如月才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眶发酸,说不出话。
“坐吧,你们自己做些吃食吧!”大娘说完,便将背后的竹篓放在床边,整理着从外面捡回来的野菜。不同于往年的收成,如今就算是野菜,能够捡到也算是运气了!杜如月蹙起眉头,走到她身边蹲下,双手提他摘着菜,问:“大娘,家中就只剩你一人吗?”
大娘看着杜如月,半晌眼中无神的点点头,说:“我儿出去谋生,也不知究竟在何处。这村里的年轻人怕都出去找活路了,剩下的无非是放不下老母,或是年迈等死入土之人!怕是过不了几年,要成为荒村了!”
“可我明明记得,前几年这里还繁华堪比古镇县。”杜如月想起曾经与爹爹来到这里采买收银的时候,有些不解。大娘听见她这样说,眯起眼睛仔细的看了看,才有些认出她的说道:“你是古镇县那杜家的姑娘?”
杜如月没想到她会认出自己,也是没有躲闪的点点头。
“你怎么会来这儿?”大娘轻叹口气,或许是曾经见过她,放下了防备,敲着酸痛的后背,说:“老天爷不赏饭吃,大旱连雨滴都不曾见到几颗!播撒的种子全部没成,我们这群妇孺也是无法翻腾土地,只能捡捡在缝隙中长出来的野草,当做果腹的。”
水源!果然问题是在这里,杜如月在来旺镇之前,曾经设想过几次问题。
“大娘,我们是否可以暂住在这里?需要麻烦你一阵子!”杜如月回头,看向赵书恒。读懂她眼神的赵书恒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两粒碎银子,塞到大娘手中。看到此生都没见到过的银子,大娘有些震惊,再三想要婉拒,却被杜如月生生的给塞回去,说:“我们既然叨扰,就一定要付银两的,菜肴我们自行准备,也会带着您的份,这几日歇着就好!”
忽然到来的一行人,让大娘眼中含着热泪,不知如何感谢,只能接受。
看着天色还早,杜如月走到院落中央,蹲在地上轻轻扶掉表面的沙土,将身体贴在地面上,耳朵倾听着地下的声音。看到她这般不拘小节的行为,岳珂只能干咳一声,看向远方天空,说:“杜姑娘,以后还是稍微注意些比较好!”
“抱歉,没有看到你在这边……”杜如月有些尴尬的浅笑着,拍掉裙摆上的泥土,起身走到岳珂身边,说:“你应当对农事颇有研究,此处地貌并非是缺水,我曾经与爹爹学习过些许关于地貌风土的东西,方才也俯身听了听,发觉应当是有地下水的!”
杜如月竟然能够明白这些,到时让岳珂有些另眼相看。
原本以为她只是口舌伶俐,有着几分小聪明才能够科考中状元,如今看来倒是要再认真些对待了!心中这般想着,岳珂也是点头,从地上捡起沙土,递给杜如月,说:“此处虽然有地下水,却没有壮丁抽取,有与没有倒是一样的!”
“早些年间,听说村民有引用过山泉水,可不知为何,却……”
两人促膝长谈,惹得赵书恒竟然像是被排斥般,只得在他们身边来回晃悠,引起注意。黄昏后,杜如月身心疲惫的早早睡下,在门外的赵书恒有些疑虑,岳珂走进,询问着说:“你怎么了?看起来有些担心的模样,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应当担忧的不是这旺镇百姓的生死吧?”
“如月好像……有些不对劲!”
赵书恒没有否认,反倒是这样淡淡的说着,眼神忍不住望向门里。
次日清晨,杜如月早早动身,在岳珂陪同下爬山,路途中发现山脚的花和树枝已经干枯的毫无生机,可半山腰却还是能够看到几棵冒着翠绿尖儿的,这究竟是为何?同一座山,却有着不同的风貌。攀登的时候,杜如月脚下一抖,幸好被岳珂拉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两人纷纷低头,看着脚下已经风化的泥土,心有余悸。
“这里因为长期缺乏水分,早就已经不堪重负,若是再向上走,可能会……”岳珂婉转提醒,可杜如月却始终坚持,松开岳珂拽着自己的手,踉跄的继续前行,“你……”岳珂见自己拦不住,也只能跟上去,若真的发生意外,也能够保护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