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中,贴春联成为过年的主要旋律之一,一直环绕在我的脑海。
贴春联的记忆从1983年开始,那时候我读初一,哥哥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因为写一手好字,左邻右舍都来请哥哥帮忙写春联。每每到了除夕前两天,家里就很热闹。哥哥把八仙桌挪到屋子中间,开始为乡亲们写春联,我则是打下手,裁红纸,还有把哥哥写好的春联拿到旁边摊开,让墨汁风干,然后区别哪家哪户收拾卷好,让乡亲们满意而归。
我家的春联往往是最后才写,好多时候是等我把春联贴完,别人家吃完年夜饭已经点燃过年的鞭炮。如此几次,小小的心灵就有一点点不耐烦,有点儿“烧瓷吃缺”的抱怨,父亲却用纯朴的乡村语言“会就要给人央”(意思是尽所能帮别人的意思)教导我们,把我们刚刚萌生的不耐烦化解得烟消云散。
当时贴春联没有用胶水或者糨糊,更没有后来的不干胶什么的。糊是用地瓜粉打的,抓一把地瓜粉放在海碗里,先用一点儿冷水化开,然后把开水冲下去,边冲边用筷子猛打,等搅拌均匀有点儿透明时,糊就算打成了。然后用棕毛扎成的刷子在春联后一刷,或者是往门上贴春联的位置中间随意刷过去,颇有大写意的潇洒。
糊打成后,仅仅贴自家的春联有点儿浪费,就把附近姐姐家的春联也贴了,两家距离短到可以一并贴春联的程度,当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简单的举手之劳。今天回想,却有一种温馨和亲切在行走之间涌动。不仅仅如此,帮邻居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贴春联和给村子里的小庙贴上春联,还可以得到不少的赞誉,很有一点儿为公众服务的成就感。
随着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远,贴春联已经接力棒一样传到外甥、外甥女的手中,自己贴春联成为比较遥远的事情,好像走到路的尽头,拐个弯就不留痕迹。不过去年又贴了一次春联,那份感觉和当年已经无法相提并论,但容纳了更多的内容。去年回到家,已经是除夕中午,看到春联还没贴,就自告奋勇贴春联。外甥女手脚麻利地去买来胶水。父亲仔细地把前年的春联撕去,我负责贴,哥哥在旁边观察是否贴得周正,儿子则笑嘻嘻地提醒别上下联贴错了。边贴春联,边聊起村里当年谁谁谁因为不识字把“六畜兴旺”贴到饭桌上,谁谁又把上下联贴反了等等笑谈。一家三代人其乐融融的镜头,让乡村的年显得更有滋味。
贴春联,也就不仅仅是“新桃换旧符”的意蕴,更多的是承载了欢乐和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