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有一棵柿树,很大。树干要两个小孩子合抱才能抱得过来,枝叶茂盛的时候是天然的大伞,有许多人在树底下乘凉的。有哪个热心的搬几块石头放在树下,就有很惬意的感觉,人到了不用站着或者蹲着的时候,尽管是块石头垫屁股,到了可以坐上的时刻,是陡然提升了档次的,乘凉或者在树下谈些家长里短的人也就日益增多。红柿树下也就成了村里的信息集散地。
小孩子对大人的话题不感兴趣,除了可以在树下吹吹风,逗弄逗弄蚂蚁之外,更关注的是树上的柿子。从柿子开始挂果的时候,牵挂的目光就常粘在树上,看着小小的柿子慢慢变大,有的柿子在树上自然红了,很诱人的口水。成熟的时候,心里毛毛的想法也日益膨胀了。在当年水果还很稀罕的时候,柿树的光阴可以共享,柿果却还不能共享的。有小孩子忍不住馋劲,趁柿树主人不注意的时候,拿根木棒捅几个下来,用衣服包了拿回家,拿碱在果蒂处点了,藏在破棉絮中,过个5天7天的就可以吃了,其中经常去摸了捏了看看是否变软了是常有的事情。
在捅柿子的时刻,颇有点儿警匪片中警察与小偷的惊心动魄,被柿子主人发现了,破口大骂是难免的,还常常被追得四处奔逃。告到家里,尽管有的家长认为几个柿子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为了不让柿子的主人认为家教不严,也只好言不由衷地责骂几句,甚至动手打了孩子。打过之后,夫妻俩在孩子的背后恨恨地说柿子主人的小气,有时候大人的关系就此僵了。
许多时候,柿子就是在这样防与被防之间到了采摘的时刻。大人们或者忙或者心里芥蒂或者担心被柿子主人认为想趁机揩油,大多忙自己的事情去,至多路过的时候站在那儿搭腔几句。小孩子可没有那么多的道道,自顾欢心雀跃地去了。个子大的爬到树上采摘,小的在树下拉口袋,捡拾掉到地上的柿果,忙得不亦乐乎。采摘完了,主人大多会每个孩子分上3个5个的柿子,小孩子也就高兴地捧回家去。没有小孩子去的家庭,主人也会自己用手捧着送几个上门,在大家客气的谦让中,因为小孩子曾经存在的芥蒂也烟消云散了,话题就从柿子延伸开来,笑声在庄稼人的庭院中爽朗干脆地回荡。
日子在柿子树的叶子绿了红了的时候慢慢流淌。小孩子慢慢长大了,曾几何时,树下没有了孩子的喧闹声,更没有主人斥骂孩子采摘柿子的声音。成熟的季节,柿子在树上红了不少,红红绿绿的很有阵势地挂在树上。主人经常招呼孩子或者大人“想吃的自个儿摘去”,却没有几个人真正动手。主人就选择阳光好的日子,采摘下来,用篮子装了,挨家发放。有的推让一番,主人就很大气地说“不值钱的东西,也不指望这换钱过日子,不用客气。”
主人一年一年老了,上不了树了,柿子成熟的时候就有不少没办法及时采下来,自然掉落在地上成了鸡鸭的食物了,有时候招惹了不少蚂蚁。
柿树一年一年老了,柿子一年一年地成熟,故事也一年一年地幽远漫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