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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风雪猎帮宿营地

威风万里压南邦,东去能翻鸭绿江。灵怪大千俱破胆,那叫猛虎不投降。

——辽代·萧观音

肉体和灵魂从若干年前的时光里重新飘回到猎人营地的地仓子,赵永和走出往事的河流,寡妇女人形象只剩下无法抹去的两只大奶子,柔软而白皙还能真切感觉到它的温暖和微微颤动。

仓子外火堆猛然旺起来,显然起了风。赵永和爬出皮筒——睡袋,要限制篝火在夜间燃烧的速度,不能过快。方法经常采用,向木柴上扬雪,湿木柴燃烧慢。赵永和忙乎一阵,火堆基本变得暗红葡萄火(文火),燃烧到天亮没问题,他准备回屋睡觉,听见一声咳嗽传来,一个人影儿向营地移动过来,等了一下,那人走近。

“赵炮。”

“孙老弟。”

孙大杆伸出手在火堆上烤烤,撅了撅僵硬的手指,说:“这天哑巴冷(干冷),我去了那边。”

赵永和明白“那边”所指,问:“他怎么样?”

“冷倒是不冷,伤口疼。”孙大杆说。

今夜起风时惊醒孙大杆,卷起雪粒打在地仓子门上,判断是起了东南风,他掂记山洞里的刘德海,洞口朝向要灌风,灌风山洞要冷,得给他送些御寒的东西。猎人带足了毛皮类的东西,他随手找了两件,直奔受伤抗联战士藏身的山洞而来。

那时候刘德海缩在毛皮里,实质是用皮子缠裹住身子,呆在洞底的背风处。东南风吹进洞中,被一块石头挡着没直接吹到他,因此不是很冷,但无法跟温暧的地仓子比。

嘎,嘎!貂的叫声陡然响起,而且是它在遇到极度害怕时发出的尖叫。这是他跟孙大杆约定的联络信号。刘德海拿掉身上皮张,向洞口走去,一直来到那块巨石前,见雪地站一个人,手里抱着东西。

“我给送你两张皮子,起风啦。”孙大杆说。

“已经有了几张,不冷。”

“接着吧。”孙大杆将皮子卷成卷,系在绳子的一头,“好啦,拉!”

刘德海跩上皮子,一共拽了两次。

“你的腿,腿伤怎么样?”孙大杆说。

“嗯,还是疼。”

“加小心别冻喽!明天白天我不一定过来了,我们去猎熊。”孙大杆说,“吴二片给你送饭,有啥事儿你跟他说。”

“哎,孙大哥你请回吧,天太冷刘德海说。

孙大杆回到营地,正遇上炮头出来弄火堆。他说:“伤口一定很疼,不然刘德海不能说,他是个刚强的人。”

“伤口腾(拖延)下去不行,我们尽快收围,带他下山,回村里去治伤。”赵永和说。

“明天打住熊,我们以送熊肉为名,送他回去。”孙大杆建议道。

寻思一会儿,赵永和觉得不妥。王警尉念完秧儿(碎语低言使对方知其意图)走的,他不能这么轻易就放下这件事,在村子布下眼线暗中盯着也说不定。无论什么理由没收围回村必然引起警察的注意和怀疑,他说:“这个时候送刘德海回村不成,等等看看再说。”

“好”

“睡觉吧,明天要出猎。”赵永和说。

翌日,天气很好,围猎需要这样好天气。赵永和带着猎帮上路,直奔一个沟谷,很快到达。

赵永和的猎帮来掏地仓,事先炮头码踪确定熊蹲的地仓位置。掏仓本用不上赶仗的,只来几名炮手即可。大家都要来,第一场围猎,看看红围(猎大野兽)的场面使人振奋,赵永和没阻拦。

炮头布围,猎人们选择最佳位置四下埋伏妥当。赵永和命一位经验丰富的猎人说:“你去叫仓!”

“好!”猎人欣然领命去做,叫仓就是把熊轰赶出洞。这需要胆大心细、经验丰富的猎人去做。

众目光盯着这个人。

赵永和离洞口最近,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今天他担任主要射手,遇到围猎大牲口,第一枪都是由他来打。原因是在最危险时刻炮头必须冲锋在前,二来他的枪法最准,可以一枪毙命或击中要害,不然受伤的野兽会发疯扑向人。挨着他的是贴炮孙大杆,他的角色相当重要,就是炮头第一枪没打死猎物也不能开第二枪,这也是狩猎的规矩。第二枪由贴炮来补,如失手或不见效,其他炮手才可补枪。

炮头和贴炮距离不远,他们都架好枪,一致对着洞口。这个洞在窝风向阳处,熊在里面冬眠。它成了一洞之王,尽情地享受无忧无虑的冬眠生活。昨天还爬出洞去闲逛,遇到装死的赵永和,炮头机智地给熊挠卵子,趁机逃脱,绝没想到逃脱的人今天来捕猎它。

乓乓!负责叫仓的猎人用树棍敲打石头,丝毫没有效果。改为向洞里投石头,熊还是不出来。

赵永和做了一个动作给叫仓的猎人,他立刻明白炮头的意思,点燃一捆干草,投向洞中。

投入洞中的是一种火苗小、烟特别大的草,滚滚浓烟灌入洞中,这样做像是向外驱赶熊,炮头的枪口等待它出洞。其实烟熏还有一个重要目的,激怒熊,获取熊胆。捕虎猎狼都不会这样做,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冬季捕熊,名贵的中药材熊胆——味苦,性寒,无毒,归肝胆心经。有退热,清心,平肝,利胆,溶石,明目,杀虫作用。用于惊风抽搐,外治目赤肿痛,咽喉肿痛——药用价值和经济价值极高,得到一只大熊胆,胜过农民十亩田。

猎人发现蹲仓的熊,还有许多激怒它的方法,譬如敲打洞壁、朝里边塞木头、锯断大树;其他还有激怒方法,如捉熊崽、木桩夹、挖窖子窖……总之使它发怒,那样熊胆才丰盈不干瘪。

炮头赵永和伏击的位置离洞口最近,只要熊出洞,一枪即可使其毙命。然后,他不能一枪将熊打死,而是让它重伤,给它发怒的机会,贴炮及时补枪,一场猎熊便结束。

灌入洞中的烟倒反出来,还不见熊出来。熊相当顽固,不到挺不住不会出洞。还有一种情况,遇到觉大的熊,烟没能熏醒它。赵永和断定洞里边是只顽固的熊,昨天还看见它出洞,肯定不是深睡不醒。

叫仓的猎人继续朝熊洞里填柴草。猎手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口,在雪地里趴着等待,天气很冷,近处一棵树枝上,有只冻僵的鸟。

呃——呃嗬!呃——洞里传出声音,令猎手们兴奋,熊咳嗽,说明它被熏醒,快要坚持不住了。

赵永和的拇指放到扳机上,只等熊出洞的一刹那激发。猎物的靶心醒目,熊胸前有块白毛,射入便是心脏,不过炮头要故意打偏点,不打老(死),打胃卤子(出血)。让它活着逃出几步远,发怒了贴炮补枪打死它。

熊像一个棉花包滚出洞口,身上缠绕着一团烟雾,赵永和透过白色烟雾寻找靶心,找到后开枪,砰!

嗷!中枪的熊猛然站起身,径直朝炮头扑过来,贴炮孙大杆未立即开枪,惊险时刻,他沉着冷静,精准掌握时间,即熊已经大怒,又没到炮头跟前适时开枪,不具备机敏头脑和极准枪法当不了贴炮。砰!孙大杆开枪,熊趔趄几步,一面墙似的轰然倒下。赵永和撂下枪跃身而起,用青子(短刀)趁熊刚咽气,血还没有凝,迅速开膛,取出胆。割下后将胆口扎紧,小心剥去胆囊外附着的油脂,用木板夹扁,拿回去后悬挂于通风处阴干,或置石灰缸中干燥。

接下去一幕有些血腥,讲述猎人故事无法越过这一节——喝生,即喝猎物生血,因为猎获的是熊,所以省略了吃生,如果是鹿,就要切鹿心、鹿肝蘸着咸盐花吃杂碎。熊膛血还是要喝的,赵永和咕嘟嘟像喝凉水似的。这是他做炮头的特权,他喝完依次是贴炮、炮手、全体猎人,人人有份儿。

“孙炮,你来!”赵永和喊道。

孙大杆上前,从炮头手中接过葫芦瓢,舀熊膛血喝下。

“李棍,你来!”

“哎!”李边棍接瓢喝熊血。

“回营地!”赵永和发话道。

猎帮将熊抬上爬犁,拉回宿营地。

第一场围猎,又捕获了大牲口,重要仪式要举行,炮头赵永和传下话:“谢山!”

谢山仪式举行前,要举行剥皮仪式,赵永和的猎帮主要参考蒙古族狩猎剥皮风俗创造了本帮独有的剥皮仪式……有了肉做供品,然后才进入谢山程序。谢山,谢山神。猎帮谢山活动极为隆重,大摆排场。由于在山间营地仪式从简,猪头、公鸡、五样菜等供品有什么上什么,酒、馒头、蜡烛、纸、香带了,山神爷面前摆好供品,赵永和率大家磕头,念谢词:

山神爷老把头在上,

是你保佑小的们开了眼,

打到了大牲口,

让我们猎帮兄弟能过个好年。

你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我们都永远记在心间!

今天小的们备点薄礼,

感谢你老人家的保佑前来谢山。

你老人家千万不要嫌少,

小的们求你保佑今后打围平安,

开眼打到大牲口,

小的们还感谢你老人家的恩典!

一顿吊锅肉飘出香味。猎帮举行剥皮仪式时,端锅吴二片选择背风处,利用一棵歪脖树——由于长的不直,树弯的像人歪着脖子——准备吊皮锅,煮熊肉。

端锅吴二片煮肉有些煮豆燃豆萁的味道,他使用的是皮锅。煮饭的锅石、铜、铁常见,动物皮的锅呢?恐怕见到它的人极少,甭说使用了。赵永和猎帮的确有一口这样的锅,使用它是吴二片的绝活儿。

制造皮锅的有野猪皮,有熊瞎子皮。“皮锅煮肉的方法也很特别。把兽皮呈锅形吊起来。在兽皮底部扎几个眼。‘锅’里装上雪,再装上肉。‘锅’下生火。由于兽皮皮下扎了眼,火烧‘锅’底时,雪水下流,不会使‘锅’烧焦烧漏。‘锅’里的雪水很快就会沸腾,用不上一个时辰,大块肉煮熟了。”

熊肉煮在锅里,香味飘出,在营地弥漫。

猎人等在地仓子里,外边天太冷无法野餐,三五个人聚在一起喝酒。炮头叫贴炮到自己地仓子里。

“明天我去码踪。”赵永和说。

头一场围猎到大牲口无疑开了好头,炮头趁着吉利劲儿布第二场围,肯定炮顺、开眼。

“我跟你去。”孙大杆说。

“在家吧,拿蹲。”

“今年雪大,大牲口不易找到食儿,到处逛荡……”孙大杆担心炮头遭遇猛兽,饿红眼的大牲口要伤人的。两个人去码踪是个伴儿,“你一个人太孤单。”

“你我总要留下一个,”赵永和说,猎帮炮头是大把头,贴炮就是二把头,二三十人的队伍大撒洋不行,“照顾好弟兄,还有那一个。”

炮头不说明“那一个”孙大杆也知道指刘德海,赵永和一直把抗联伤员放在心上。他说:“放心吧。”

“给他送块熊肉去。”赵永和吩咐道。

“我安排吴二片,留块好肉。”孙大杆说。

此时,端锅手里一只大海碗,捞出一块肉,拿上一双筷子,端到山神爷门前,跪下磕头,祷告道:“山神爷老把头啊,在上有神灵!求你帮助俺们猎帮……”

一碗碗熊肉送到各个地仓子里。吴二片送到炮头地仓子里,说:“赶热吃吧,赵炮。吃,孙炮。”

“唔,给他留了吗?”孙大杆问。

“留了,热乎在锅里,我过会儿送过去。”吴二片说。

“好,辛苦你老吴。”孙大杆满意,说。

吴二片走出去,不时到各个仓子里问问,谁填肉谁要骨头,等大家吃完,收拾一下碗筷便带上一块肉,走出营地。

几个时辰后,吴二片坐在山洞里,坐在一旁抽烟看着刘德海吃,问:“味道怎么样?”

“忒好啦,一吃就知道是皮锅煮肉。”

啊!吴二片惊讶,问:“你吃出来是皮锅煮的?”

“铁锅铜锅煮不出来这种原汁原味,味道格外鲜美。”刘德海说。

“你在哪个猎帮吃过皮锅肉?”

“我们队伍上。”刘德海说,白狼山中抗联藏在深山老林里,携带锅灶不方便,就地取材用皮锅煮食物,“我们跟你们猎人学的,当然煮不出这种好味道。”

抗联煮饭与猎帮煮肉,前者极端环境没有锅做饭,后者猎帮为获得美味采用兽皮做锅,不是一码事。

“你们吃过熊肉?”

“吃过。”

“自己打的?”吴二片问。

刘德海苦笑。

吴二片想听听猎熊的故事,却得到这样的回答,刘德海说:“日寇追剿我们,三天没吃东西,也找不到充饥的食物。后来在山沟里遇到一头死熊,”他表述时呈现止不住呕吐的表情,“都臭了,生了蛆。”

“那能吃吗?”吴二片问。

刘德海再次苦笑,说:“不吃,吃什么呀!”

猎帮端锅吴二片无法理解臭熊肉如何咽得下?据他所知,动物饿到程度,比如马啃食自己的毛;狼吃牛粪和草;人饥饿……他想人饥饿时干的事情。食腐肉的有秃鹫、老鸹、蚯蚓、蜗牛、蟹、蚌、螺……人食腐肉,万不得已啊!

一个不堪回首的话题没有进行下去。吴二片说:“你觉得口重不?”

“嗯,还行。”

“我们吃盐豆子猪肉,怕你受不了。”吴二片说,猎帮以盐豆子为主,他怕刘德海吃不惯,“嫌口重,我给你单做。”

“这就够麻烦你的,蹚着大雪给我送饭。”

“说远了不是,你是赵炮头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你可能不知道猎帮心有多齐。”吴二片说,特殊行当需要团结成一个人似的,结下亲人般的情谊,共同对付危险,“打大围,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干得来的。”

刘德海赞同端锅朴素的说法。古代打围最能体现一个民族的强盛,最初在脚下这片土地上的三江人先民,靠捕杀野鼠、野兔来维持生活。渔猎是为了获得珍贵皮毛和肉食,打猎是一种习武练兵,清政府设置的围场,为的是行围和演练。

“你呆在我们围帮里绝对安全。”吴二片说。

地仓子里赵永和干杯,撂下盛酒小饭碗,猎帮木帮,所有东北行帮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至少用这种小饭碗,说:“不要啦,喝好透啦。”

孙大杆比赵永和酒量大,炮头不喝他自己还要喝,自斟上一碗。他说:“鹿角山是咱们的场子,愣是给人抢去,规矩都不懂。”

“先来后到,他们提早一步围猎,咱们理应退出。”

“可是猎场咱们先选定的呀,年年在鹿角山猎围。明明知道还……”孙大杆心里窝着气,借着酒劲儿发泄出来。

猎帮的美德体现在不争抢猎场上,猎人间避免发生械斗。山规是给遵山规的人制定的。赵永和说:“我们遇周庆喜,让就让给他吧。”

“赵炮,你总佛心,对他太好啦。”

“兄弟,你知道我爹带他到家里来,一直到娶妻生子才自己要求出去,拉起猎帮,怎么说有这么一段过程……”

“恩将仇报嘛!”孙大杆说。

外人把事情看得那么重,赵永和却没有。他不回避跟周庆喜结了怨,但是保留心里那个狗剩儿友好形象,他们是伙伴。周庆喜则仿佛又是一个人,跟狗剩儿没关系。猎帮炮头嫉恶如仇,怎能说话无原则。他恨周庆喜,不恨狗剩儿,难弄的是想周庆喜时狗剩儿便掺和进来,一个绑架另一个,一个成另一个挡箭牌,分开他们不容易做到。

“看他挤着赶着,跟你过不去,大伙儿都气不公。”

赵永和没麻木,觉出了周庆喜处处跟自己对立、较劲儿,甚至还下绊子,体验当然比外人深刻,什么原因他知道,外人不知道,绝对不能对外人说原因。

“上山打猎,他这辈子在你之下。超不过赵炮他未必甘心,这不是眼目下他跟日本宪兵、警察打成帮连成片。咱们怕他杵坏(说坏话、挑拨)日本人,祸害你。”

孙大杆尽往尖锐上说,赵永和沉心,不能不往心里去了。嗾疯狗咬傻子,周庆喜干出来了,嗾宪兵、警察可比疯狗厉害几倍,他们不用牙齿用刀枪,咬上九死一伤。

“应该教训他一下。”

“教训?”

“你言语一声,我去办。”孙大杆实在看不过去,觉得有人欺负猎帮炮头,就是欺负自己,咽不下这口窝囊气,发狠地说,“弄折胳膊腿,让他永远歇炮。”

“不行。”赵永和绝对不允许他围帮的人这样做,说,“他打他的猎,我们打我们的猎,白狼山这么大,井水不犯河水,离远点。”

“大概他不会放过你。”

贴炮的话不是信口雌黄,赵永和同周庆喜恩恩怨怨看在眼里,太深层的东西不详,表面的东西了解不少。周庆喜从赵家出来,原是赵永和猎帮的贴炮,自己拉走一帮人,在山里扎下,建立一个村子——周家围子,明显跟赵永和猎帮对着干,几年发展下来,成为白狼山第二大猎帮,架势上,早晚一天要超过赵永和猎帮。

“让他放量折腾去吧,咱们尽量不跟他冲突,白狼山打猎的地方多得去,何必跟他争。”赵永和说,态度息事宁人。

孙大杆见炮头态度如此,心里有气还是压住、碾(读音miǎn)拉咽了,说:“好在刘德海的事儿他不知道,要是知道了非得下蛆(说坏话、使坏招)。”

“两村离得远,碰不到他。”赵永和说。

同在白狼山中,赵家趟子村距离周家围子,中间隔着一座山两道沟。不是故意过去,谁也到不了谁的村子。

“一山难藏二虎。”孙大杆心里这样想,嘴上说,“咱村子不保揹没有他的人,周庆喜冲你使劲……”

“你的意思说刘德海将齐(最终)进村子,不行?”

“嗯,要是周庆喜咱不怕他,我担心警察,在村子等我们。”孙大杆撂下酒碗,说,“刘德海不是咱们猎帮的人,村子人眼生……收围带他回村,明明晃晃不行。”

“我寻思过,让他扮炮手,混在大帮里,嗯,你说的有道理,刘德海太扎眼,看来不行。”

“得想辙。”孙大杆说。

说想辙就能想出来辙吗?炮头和贴炮同时想。一桌菜凉了,吴二片进来,见他俩干坐着没动筷,说:“肉凉了,我给你们回回勺。”

“拣下去吧,吃完啦。”赵永和说。

“哎,”吴二片收拾碗筷,发现主食煎饼没动,说,“光喝酒没吃主食,煎饼干巴,我给你俩做碗面片。”

“好,来一碗。”赵永和爱吃面片,吃不够吴二片做的面片,就因为独钟面片,猎帮解散后将无家无口的吴二片留在赵家大院,实际吴二片巳成为赵家的厨师,拉起猎帮他又是端锅。

吴二片出去。

“喔,有了。”孙大杆受到启发,端锅的进来让他联想到吊锅,说,“收围的时候,我们往回运猎物,有些剥了皮的肉要装在皮子里……”围帮每每收围下山,爬犁拉猎物。巳经剥了皮的猎物,大块肉什么的,就用动物的毛皮做成筒,将肉放在里边运回去,“刘德海委屈点,我们藏他到皮筒里,混在猎物堆里,不会引起外人注意。”

“嗯,是个好办法。”赵永和说。

“剥一张熊皮或鹿皮都成。”孙大杆想想受伤抗联队员的身材,用什么皮都想好了,“这样一路上也安全。”

“就这么办。”

吴二片端碗热气腾腾面片进来,他说:“赶热吃。”

呲溜一声,赵永和喝口热汤,品出特殊味道:“哦?味道挺特。”

“使熊油做的。”吴二片说。

“怪不得,鲜!”赵永和说。

孙大杆先吃口面片,问:“他怎么样?”

吴二片知道贴炮问刘德海,回答:“嗯,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