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有些事不由我们掌控,我们阻止不了。就像陶晨轶,他那么小就当了杀手,他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人生,遇见你,是他残酷人生里,唯一偏离轨道的地方。我也想不通,他怎么就能装得那么逼真,那么像。后来想想,像他这样没有朋友没有自我的人,应该特别渴望感情,那不是他装出来的,我是他兄弟,你是他喜欢的女人。他没有能力拥有,身不由己要当那个毁灭者。”梁予安叹着气说。
杨竹激动地叫出来:“他身不由己!他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子!”
“我们搜查季明河的家,在硬盘里发现了她的日志,她写道,那个女人为什么在睿的心里永远阴魂不散!他可以为了钱,为了讨好我做任何事,但连伤她一根汗毛都不干。你们女人吃起醋来,不是号称第六感最强嘛!季明河的心里话,最能说明问题,陶晨轶跟她在一起,本身就有目的。读书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他有过一个喜欢的女孩,不得已要做伤她心的事,要让她离开自己,因为他穷,那个女孩家境好,他们配不上。关于女人,他对我只说过这么一个,其他人提都没提过。他不爱你,我不信。”梁予安摇了摇头。
“你们天生一对,在他死前的时刻,他说,你放弃我,是因为你继父出卖了我的养父。”杨竹想起了舒睿,那一天他话多得不得了,做了一个反派人物都爱做的事,把这些罪都认了,还告诉了她,梁予安对她的心意。
“你觉得我们本可以在一起吗?我是个怎样的人,你也看到了,你和我在一起,只会比今天受到的伤害更多。现在你还可以坦然地恨我,不是很好!”梁予安释然地笑着说,他很少咧着嘴大笑,那是杨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高兴的样子,他笑起来颧骨高高鼓起,眉毛舒展开。
“那丹丹呢?你真的,就是为了破案接近她?”杨竹问。
“就是普通的喜欢,在一起那么久,感情总有的。我没有辜负她,她也没对不起我,除了让我接近你这事情太干得太昏,别的还好。”梁予安谈起这个,倒是一副轻松的表情。
两个人突然陷入了沉默,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生死大事好像都不重要了。
杨竹敲了敲玻璃,说:“你说,刘细妹那个案子,为什么那么巧就分到我手里?”
“卜局长布的局,你在美国收到一封E-mail,内容说静海市公安局招募法医,那是让岳迩给你发的,你用过的每个邮箱都发了一封,确保你一定收到。然后你果不其然就回来了,公安局怎么会缺法医,后面想招人还不是庞爷打个招呼的事一下子就来了三四个。开会的时候,卜局长提了句名言,芭蕾编舞大师巴伦仙说,我不要想跳芭蕾舞的人,我要不得不跳芭蕾舞的人。你就是那个不得不跳芭蕾舞的人。在秘密案情分析会上,庞爷就已经判定是冥王星的人作案,但是我们一旦查到线索,他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来了就不一样,连陶晨轶这样重量级杀手,都要亲自下场过招。”梁予安缓缓地说。
“一点也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杨竹微笑着说,那个微笑看起来很奇怪,像是吃了极酸的东西挤出来无可奈何的表情,似笑非笑。
梁予安停止了挣扎,如平时开会那般严肃,说:“你问你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也一样。不同的是,这一切的主角不是我,是你。命运是这样,做对或者做错,有什么区别?”
“你这样说,我忽然明白你的选择了。”杨竹恍然大悟地回答,还伴着轻轻的叹气,本质上她和梁予安是同一类人,会作出相同的选择。
“这就是救一个人和救一百个人的区别,我救一个人,枉顾一百个人的生命,是错的,我救一百个人,枉顾一条人命,也是错的。我听从我内心的选择,选择我的家人。我是个小警察,做不来伟大的英雄。每次有人劝我,别管我爸妈了,抓罪犯要紧,我都不说话,对方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他理解不了这是什么滋味儿。庞爷懂,他从没逼过我,你以为我不想把你爸找回来,只要不威胁他们生命的事,能做的我都做了,我真的尽力了!”梁予安沉重地说。
杨竹内疚地沉默了,事情总是只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才能懂得其中滋味,不管再怎么嘴上说同情,也难以体会事者当时的心情。她本是最该站在梁予安这一边的,可是他们差一点闹到对立面。她没有自己期望中那么理性坚强,做不到如梁予安这样,在父母有性命之忧时,每一个选择都如履薄冰。
“丛科长在建财务模型时,就发现跟Melissa的关系,庞爷没让你知道,庞爷已经锁定了Melissa,苦于证据不足。他在等待时机,一击必中。昨天下午,我们抓到了冒用马德林身份的冥卫一,没让任何人知道。但是她立刻就采取行动反扑,接连制造了十三起凶杀案,毁灭了所有人证。万幸,萧明远救出来的四个老人,是最后的人证,他们遭受过追杀威胁,证词足以指控Melissa谋杀。总算,让我觉得安心一点。”看得出来,梁予安真心是有一点点欣慰。他做了很多事,在他人眼里都不被认可,虽然包庇苏殷澄有违职业道德,甚至涉嫌触犯刑法,但是最终的结果,还能给人一点希望。
“冥卫一是谁?”杨竹问。
“我不能透露,不过你认识,还见过他。他伪装成一个平凡的人,同样冒用别人的身份。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我就告诉你。”梁予安倒是有心卖了个关子。
外面传来“砰砰砰”开枪的声音,大多是子弹击穿钢板发出的爆裂声以及中弹的惨叫声,两个人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好奇地想知道,却苦于受到束缚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