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竹刚才那一句话跨度太大,大到连岳迩智商这么高的人都没能明白其中的联系。但是他又不好意思继续问为什么,这样显得自己很白痴,只好跟皇帝一起,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准备听杨竹接下来的解释。
“就不解释,自己想!”杨竹傲娇地说。不是杨竹不说,是她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明自己的猜测。
岳迩打了个响指,说:“在树林中泼洒血液的现场里,我们收集了很多血液样本,足够去做毒理分析。猜的有道理啊!”打蛇顺竿爬,岳迩总算是有长进,既然不知道她怎么想到这里去的,那就先检测她说的对不对。
“岳博士,请问,今天出门的时候,关了家门吗?家里厕所冲了吗?”杨竹逮着岳迩问这个诡异的问题,虽然她承诺过不问办公室门关了没有,没承诺不许问家里的门关没关。
他像工作狂一样工作了一天,撵都撵不走的人,一溜烟就跑了。
“你家主人,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撵回家休息。”杨竹感叹了一句,把解剖用具收拾好,写下检验单。
皇帝很不高兴地甩了一句:“像你这样自以为是的人,不关心别人的人,没资格秀智商优越感。”说完它飞也似地跑远了。
这很不像一贯说话没把门的皇帝说出来的话,它护爹是整个公安局都知道的,但是护爹护到一本正经教训人还是头一次。杨竹思忖了一下它的话,没太当回事。毕竟烦心的事情那么多,岳迩到底怎么样,确实不是她关心的重点。
梁予安进来前先敲敲门示意,然后才站在门口说:“局里指示立案,你按标准解剖吧!”
“谢谢!”杨竹无比感激地说,这才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如果没有立案她在法医中心停放任远的尸体都是违规的,何况还取出他的心脏起搏器。她写好尸体编号牌,挂在了任远的脚上,推入临时冷冻库。走出来的时候,一边脱下手套,一边说:“这个案子千万不要公开,一旦闹得满城风雨,就不好收拾了。另外,我明天找陈律师帮丹丹申请人身保护令,你调派一个得力的保护小组护卫她的安全。”
“好。”惜字如金的梁予安简单一个字就让杨竹心里有些底。
“先送我和丹丹回家,我明天再过来继续做毒理检测,女死者的死亡原因,我有可能要推翻。”杨竹非常认真地说。
“为什么?”梁予安的讶异之色与岳迩如出一辙。
杨竹把右手放在水龙头下清洗,左手捋了捋头发,看着梁予安说:“只是有可能,不是一定。”杨竹说完从隔离区里拿出关于女死者心脏的分析报告,挨着梁予安指给他看:“钟美英做过心脏支架手术,死亡的时候有心脏衰竭,原本我认为女死者大量失血时,突发心脏衰竭,但事实上中毒也有可能导致心脏衰竭,加上她有弥漫性发绀,就算不是中毒,排除这个可能性也对破案是个帮助。”
“中毒,这个可能性还真没想过,看她浑身是伤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中毒。不过既然你考虑到这个可能性,就去做吧!现在案子有了实质性进展跟没有一样,既查访不到钟美英的亲友邻居,也无法调查她的人际关系。”梁予安不悦地说。
“那就不叫实质性进展,实质性进展是这样的。”杨竹把平板递过去,鲜竹世家中那个只有背影的男人,侧绘专家通过店主描述绘出来的容貌图。
梁予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黑白素描中的男性,最为突出的特征就是小酒窝,可人海茫茫要找出这个人也十分不容易。
杨竹锁上解剖室,向着公安局的办公大楼走去,大刘已经给任丹心做完了报案询问,丹丹一个人落寞地坐在沙发上,眼神悲伤而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前些天看起来还朝气蓬勃的人,转眼间就委顿如斯。
“今天跟我睡,丹丹……”杨竹抚着她的手,温柔地说。
任丹心有气无力地站起来,勉强地说:“我没事,没事。”
“我也度过这种日子,我知道这很难过,会跨过去的。”杨竹扶着丹丹的肩膀,动容地说,可她不敢说得太多,她怕自己说着说着就潸然泪下。
任丹心嚅了蠕嘴唇,什么也没说,跟着梁予安和杨竹向停车场走去。
晚风中的停车场分外空旷,但梁予安并未把车停在院子里,而是指着地下说:“今天来上班的时候,院子里车都停满了,只好停到地下停车场。”
“居然还有地下停车场,我怎么不知道?”杨竹确实有点意外。
梁予安指着东北角一个岗亭的下车隧道口说:“刚建好,还没正式启用,跟你们法医中心一块儿建的,我今天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停下去的。现在局里的车都往下面停,不敢跟老百姓争停车位,动不动就骂我们尸位素餐。”
杨竹尴尬地笑了笑,没接下茬。
三个人一行向着岗亭的下车隧道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夜气温较低的缘故,杨竹感觉到异常阴冷,凉风呼啸地吹向隧道里,没入无边。仿佛是一个老拳打向一团棉花,消解了全部攻击力。地下停车场现在还停着二十多部车,大约占了整个停车场五分之一的空间。
梁予安开着最普通的国产车比亚迪,跟他住着的豪宅还真是差很远,杨竹自己开着一辆黑色的DS,法国的小众品牌。
“开我的车吧,反正明天也要送我来上班。”杨竹递过去自己DS的车钥匙。
梁予安什么也没说就接了下来,三人一块儿上车,彼此也都不说话,驶出公安局的时候,车里的气氛异常压抑,经此变故任谁也无法高兴起来。杨竹为了让任丹心舒缓一下气氛,就打开车内音响,播放荷兰音乐家海廷克指挥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最初是平静忧伤的开篇,渐渐开始矛盾,到一个人想开了的欢乐解脱,而最后结束于一个激越高昂的乐章。
任丹心的右手肘撑在车窗边,手腕顶着下巴,静静看着车窗外,交响曲的音符飞入她的耳朵,却进不去她的心。
这时,车内的音响传来几声刺耳杂音,交响曲在高潮处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冷漠地质问:“杨博士,我要的东西你没如期给我,我也如期杀死任远。你如果不打算继续合作,我考虑再杀一个人,比如你车上开车的那位。”
“小竹,这是怎么回事?你跟我爸爸的死有关系?他说的是真的吗?”任丹心立刻警醒地察觉到里面的关系。
杨竹扭头看着自己的闺蜜,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