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于铁发现杨竹表情有异,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问道。
杨竹站起来,注意力集中在那个黑影上,然而就看到那个黑影渐渐变得清晰,青面獠牙,就像是恐怖片里在天花板上爬行的恶鬼。她从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索性向着那黑影走去,然而走了不到十米,那黑影又突然消失。
一转身,就见一个满脸流血的人站在她跟前,杨竹伸手去触摸,那人却后退了,杨竹再向前走几步,那人依然后退。
“杨法医,你发现什么了?”于铁走前去,问杨竹。
杨竹惊悸地收手,反问:“你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人?”
“没有啊!”于铁茫然地回答。
“阿嚏!”杨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转身看看四周,好像真的什么也没有。她心里颇为烦躁地想,该不会真的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眼前都出现幻觉了!
一行人将这里的白骨收敛完毕后,很快回到公安局。
解剖室里齐海平正在给一具新鲜尸体做解剖,脑组织就像沾了水的海绵,黏糊糊地附着在齐法医的手术隔离服上,他正拿着电钻滋啦滋啦地钻着,灰白色的骨屑飞溅,给他打下手的助手拿着水流管不时冲洗着。
“杨法医回来了啊!”齐海平一边钻一边打了声招呼。
“你那位醉酒死亡?”杨竹站在三尺远的地方,随口说。
“我还没打开颅脑,你怎么知道,神算子啊!”齐海平这话也不知道是恭维还是讽刺,在业内其实比较忌讳把法医跟神算子、神婆神棍之类的职业类比。
杨竹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只当是恭维,却也没回话,她扫视了一眼,屋里三张解剖台只有一张没摆尸体,就径直走到中间这张台子上,示意霍小兰把白骨拿出来,先按人体架构铺开。
颅骨一打开,一股浓烈的酒味混合着脑组织的腐臭味弥散在解剖室里,这可绝对让人闻了三天就不想吃饭,霍小兰绝对这比钟美英开腔后的臭味难闻多了, 硬挺了几十秒还是没忍住,蹲下来冲着废物篓里呕吐。杨竹随手拿起两层口罩捂住鼻子,走到门边把通风开到最大。
“啊!”霍小兰吐着吐着,忽然间像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尖叫着跳起来。
“怎么回事?”杨竹问。
霍小兰定睛一看,眼神里的惊恐又消失了,尴尬地说:“没……没……没什么……我吐得难受了!”
“小于,去给她倒杯热水!”杨竹命令道,然后自己亲自打开箱子。
“杨法医,那里还有一具尸体,你今天帮我剖了吧,庞法医那里三具尸体,忙不过来了!我做完这具,下午要去人民医院给火灾现场受伤的人做伤情鉴定,他们催死了。”齐海平用铁盘接住像果冻一样流出来的脑组织。
“这些酒鬼,让他们来法医解剖室走一遭估计才会老实。”杨竹眼神里露出嫌恶,她倒不是嫌这脑组织又臭又难看,而是死于醉酒的人跟作死没什么区别,车祸谋杀都是飞来横祸,醉酒都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你们先弄着,我去看看那具尸体。”杨竹立刻套上手套,说完就走到旁边个解剖台去。
这台子上躺着一具微胖的男性尸体,身高估计不足一米七,胸口上纹着青龙,圆滚滚的肚子上一道敞开的刀伤。杨竹用手按压了一下,尸斑消失又很快恢复,杨竹回头对齐海平说:“死了还不足24小时,砍刀之类的长刀斜插进去。”
“昨天晚上一个烧烤摊,两群地头蛇火拼打群架,四死六伤,这个死者也不复杂,交给你了!”齐海平那厢甩包袱甩得很痛快。
杨竹例行公事地问:“家属签了解剖同意书没有?”然后打开摄录机。
“签了,尸体也认领了。拉到医院去的时候就不行了,做了心肺复苏术,输了1000cc血。”齐海平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于铁和霍小兰也戴着手套正在一点点摆放白骨,杨竹觉得也不缺这点时间,就推过来手术器具车,拿了把趁手的七号柳叶刀,从颈部到腹部划开一道长且直的大口子,腹部厚厚的黄色脂肪翻出来,紧接着她划了第二刀,死者才露出内脏。
“医院做了清创,腹部吸掉了淤血,这一刀捅断了腹部动脉,吸掉淤血还能看到腔体里到处是凝结的血块。脂肪肝,这人经常喝酒,肺也脏得跟丢到灰尘里滚过一遍,生前吸烟量至少每天三包,左侧肺叶长有一颗肿瘤。肥厚性心肌病,很容易猝死,这一刀没捅死也会把他吓死。死因系腹动脉破裂,大量出血死亡。”杨竹翻开胸腹外层,简单观察了一下就口述所得。
齐海平停下手中的活儿,抬头看她,说:“报告你也写了吧,就签你的名字。”
“没问题,我先处理我手头上的事情,回头再细看,小于,你过来给他做脏器切片送检,按标准检验流程。”杨竹放下手术刀,基本上这死者的事情也没有多少需要推敲的地方,该化验化验,该拍照拍照,她也就放心地交给助手。
“啊!有鬼啊!”霍小兰这时候又突然尖叫了一声。
杨竹赶紧走到她身边,问:“你看到什么了?”
“有鬼啊!啊,好可怕!”霍小兰瑟瑟发抖地躲到杨竹身后,指着于铁那个方向。
“这里哪来的鬼?一屋子都是人!”杨竹奇怪地问霍小兰。
于铁对霍小兰的反应也很奇怪,她虽然是实习生,也在这里工作了大半年,从没见她怕过,怎么突然就闹起有鬼来,而且还是大白天。
可杨竹联想到在龙泉大厦101层,也看到了像是鬼的东西,她是不信且不怕,便搂着霍小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怕!”
“碎的,那鬼是碎的,头、身子、手、脚都是碎的,到处都是血……就站在那里……你们相信我!”霍小兰指着解剖床旁边的位置,着急到飙泪,可又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这一屋子法医相信自己。
然而,杨竹很确信,自己什么也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