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孙三很突然地想起了一件事情。
孙三说:我们结婚时,登记贺礼数目的那张纸,放在哪里了?
苏蕾说:不是给你爸了嘛!
孙三说:那张是登记我亲戚的。我说的是,我朋友和同事的那张。
苏蕾说:你不是记在一个笔记本里的?怎么了,干吗问这个?
孙三说:我同学赵四要结婚了。可是,我搞不清了——我们结婚的时候,他送的是二百,还是六百的?
苏蕾说:先吃饭吧,到时候看看。
事情往往就这样:不看不要紧,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而且是比较严重的问题:那个记账的笔记本找不到了!
苏蕾安慰说:先镇定,想想,搁哪里了?
孙三说:我记得放床头柜里的。
床头柜里,没有!
后来,孙三差不多想把整个房子的家具、地板、砖头都拆下来,看看有没有那张记数目的纸,但,还是找不到。
苏蕾说:算了,算了。找不到就算了。
能算吗?孙三涨红了脸说,如果那时候赵四只给二百,现在我按六百回礼,那我不是亏大了;反过来,他给了我六百,我只回二百,那他会怎么想。我以后还能在同学里混吗?
苏蕾点点头,嗯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孙三就陷在沙发里,深深地吸上一口香烟,然后从嘴巴和鼻孔里,喷出一阵烟雾来。
苏蕾的声音,就在这时候,穿过烟雾,走进孙三的耳朵:你和赵四,一起参加过同学的婚礼吗?
孙三往嘴巴边上送烟屁股的手,忽然就停了下来。他说,对啊!我们一起喝过马六的喜酒的。
拨通了马六的号码,苏蕾听着孙三只是一个劲地绕圈子。绕啊绕,绕过了“山路十八弯”,总算绕到了贺礼的数目上。
苏蕾听见话筒里传来马六清晰的声音:这小子,给了我六百!
孙三挂了电话,一个劲地埋怨苏蕾在打电话的时候催促他:你想,这事情,能直奔主题嘛!多不好意思。
苏蕾说:你对。你对。你自己下次长点记性!
后来,孙三就带了六百块贺礼,去参加了赵四的婚礼。
婚礼上,孙三遇到了几个四五年没见的大学同学。老同学见老同学,分外亲热啊!都说,“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闷”!几圈下来,孙三也不知道一口闷了多少酒,到后来快分不清谁是谁了。
好不容易结束了婚礼。好不容易和老同学分了手。好不容易钻出了出租车。一阵冷风吹来,孙三禁不住抖了几下。
然后,孙三就歪歪扭扭地摸上楼。还没来得及跑卫生间,孙三的嘴巴里已经是“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苏蕾忙乎了一阵,快搞好卫生的时候,从柜子的一只脚下,拉出个折叠成豆腐干样的纸片来。苏蕾慢慢地把它展开来。
居然,是记着贺礼数目的那张纸。那张纸上面,一笔一笔地,很清楚地记着,谁谁谁,多少。
这个时候,孙三的酒已经醒了一半了。
等到看完赵四名字后面的数目,孙三的酒,全醒了。那上面,分明写着:200!
后来,孙三和苏蕾想来想去,猜测大概是娘从乡下来给他们搞卫生的时候,看到柜子有点不平稳,随手找了个本子撕了张纸,垫上的!
于是,孙三就开始骂娘了。那真叫做骂娘的。
当面,或者背后骂娘,成了孙三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的习惯。
没多久,赵四救了孙三娘的苦。
具体应该说,是赵四当上局长这件事情,解脱了孙三娘被骂的苦。那段时间,孙三经常夸他的娘。应该谢谢娘,自己有机会,提前和局长赵四联络了感情,联络了比一般同学更深的感情。毕竟,比起早些时候赵四喝孙三喜酒拿出的二百,现在,孙三多拿出了四百块的贺礼!在正常的礼尚往来中,这样的递增速度是绝无仅有的。
那么,凭着这两层关系,孙三想,自己被赵四提拔,当个科长,那是很快的事情了。
但,事情并没有孙三想象的那样好。不仅没想象的好,甚至比他现在的还要差——不久,他在众人的不解中,被调到了另一个没肥水的部门,而且工作比原来的部门还要辛苦!但和赵四一点关系没有的王五,居然被提拔当了科长。
他奶奶的,赵四真******不是人啊!孙三当着苏蕾的面骂。
后来,孙三还是从马六那里探到了一些口风。
赵四是这样和马六说的:孙三这人太抠门了,还同学呢!我送同学的喜宴贺礼,一般都是六百的。考虑到大学的时候,我和他还上下铺,关系不错,所以,在他结婚的时候,我是拿出了八百的。没想到,等我结婚的时候,他居然只拿来了六百。而我一个普通的同事王五,他结婚时,我只拿出了二百,现在居然拿来了八百。这人哪,差别咋就这样大呢!
孙三本来还想解释一下的。后来想想,这事情,解释得清楚吗?难道和马六说,赵四那时候只给了他二百的,他还记着账呢!如果,传到赵四那里,不被赵四说他孙三反咬一口吗?
直接和赵四解释,那更加无法解释了。孙三最后和苏蕾这样说。
只有上帝知道,孙三和王五,一个在中午、一个在晚上同时办喜酒的那天,赵四掏错了准备好的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