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任何一切可以制造的机会,冷不丁地出现在他面前,笑嘻嘻地看着他惊讶的脸。
她给他做饭,那些超级难吃也超级难看的便当,让沈灏晨的室友笑了许久。
她陪着他沉默。每天每天,在沈灏晨在图书馆学习或者坐在操场上看书时,她就赖在旁边老老实实地坐着,一句话都不说,最后,每次都是以呼呼大睡收尾。
她的鼾声,其实,也是让沈灏晨难堪的。
还有沈灏晨打篮球时,她自告奋勇当的那个吉祥物,大大的兔子,在中场时围着沈灏晨转,结果一个趔趄,把他扑倒在地,两个人都摔成狗啃泥……
是啊,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很讨厌。
沈灏晨,一直是讨厌自己的。
最后他会与自己结婚,也是因为她太自作主张,太霸道地占用了他全部的时间与空间,不给其他女孩接近的机会。
他,其实,一直,讨厌自己……
夏可可这次是真的想嚎啕了,抽泣声越来越止不住。
她用一整个手掌使劲地捂住自己的嘴,窒息了许久,才将那股哭意憋了回去。
是,憋了回去。
仿佛一口真实存在的气体,和着血,用全身气力咽下去了,就能让身与心隔离开。那些懂得自制的,那些懂得掩饰的,到底许多经受过多少,才能让它们彻底不受牵连。
夏可可整个人都冷了下来,冷静的,冷淡的,她站直身,放下手,终于抬起头,直视着他。
那个如烟的少年。
“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你一直不喜欢我。你放心,我不会再打搅你的生活。也不会再问你任何问题。”夏可可的背又挺直了一分,她静静地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话说到了这一步,如果她再纠缠,那就是贱。
她已经不再年轻,也不会再有一往无前的无畏。
她就要做母亲了啊。
夏可可有了更需要执着的人,有了更需要执着的事。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为沈灏晨而哭。
可是夏可可没能离开。
她的手腕被沈灏晨拉住了。
下一刻,沈灏晨已将她拉近,带进自己的怀里。
他吻了她。
在最不可思议的时候,用最不可思议的方式,狠狠地吻了她。
仿佛夏日骤起的暴雨。
没有预料,没有节奏,铺天盖地,山雨欲来,满楼的风。
夏可可整个人被架空,她被挤在沈灏晨与墙壁之前,他纠缠着她的唇舌,呼吸间,是曾经让她意乱情迷的气息,仅仅只是气息,沈灏晨哪怕只是用气息,也足以让她丢盔弃甲。
手臂环过他的脖颈,抱紧,再抱紧,当一寸一寸深入的吻,仍然无法去拉近彼此的剧烈,所有的动作变得更加急切而狂躁,他几乎用全身挤压着她,不能换气,无法停歇,就像一段鼓点越发急切的交响乐。那种窒息的感觉再次回来,仿佛脖子被掐住。
刚才那个女人的手指,在冥冥之中,又掐在了夏可可的脖子上。
她无法呼吸,也不想呼吸。
就这样吧。
就这样死了好了。
“死”这个字浮进脑海时,夏可可莫名地惊了惊,隐约觉得她要反抗,某个人的话绰绰约约地从远处飘了来,对她说:“你是个要做母亲的人了……’
是啊,要做母亲了。
怎么还能又脆弱又任性呢?
夏可可终于恢复了力气推开他。
她使劲地推着沈灏晨的胸口,瞪着眼,气息不足地怒问,“你干什么?!”
一面使劲地伤她,一面又这样激烈地吻她。
她也许真的是白痴,所以不懂,不懂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什么状况!
沈灏晨在夏可可的推力下,往后退开一步。
他垂着眸,没有看她。
夏可可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又站了好一会,等缓过劲来,仍然还是要离开。
沈灏晨终于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她。
那样的眼神。
近乎柔弱的眼神。
柔弱,但是狂乱,装着满满的,全是慑人的绝望。
“我们走吧。”他说。
夏可可困惑地看着他。
“跟我走。”
这一次,他直接付诸行动了。
他拽着夏可可,大步朝电梯那边走去,身后的拍门声已经越来越轻,里面的女人可能大概也累了,消停了。
夏可可不由自主地跟了他几步,待电梯口那边时,才挣开他的手,“沈灏晨,你到底怎么回事!”
这样说一出来一出的,她真心理解不了。
也同样累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出生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吗?”沈灏晨转过头,态度已经出奇柔和,他凝视着她,轻声道:“我带你去。”
夏可可的嘴唇张了张。
无法言语。
“只要一晚,一晚后,我们就回来。”沈灏晨说着,目光越过夏可可的肩膀,遥遥地看着那扇禁闭的门。
她刚才已经吃过药了,闹过之后,也该睡觉了。
再醒来时,也已是明天。
夏可可本能地想拒绝,可是迎上沈灏晨此时接近乞求的视线,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就看看吧。
他出生的地方,他从来没有提起的地方。
她终究跟着他走了。
如同走向一条通往深渊的单行道。
顾远桥抵达香港之前,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行程。
不过,到了机场,还是有人来接。
精神抖擞的司机一上来,就接过顾远桥手中的包,微微躬下了身,恭敬地叫着,“三少爷。”
顾远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他已经不太认识顾家的人了。
离家十多年,原来的那批老人,大概也走得差不多了。
权力交替,便是底下那些不相干的打杂人员,也免不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命运。
“你怎么知道我的班机?”顾远桥由着他将自己带到车前,随口问了一句。
“老爷一直盼望着三少爷回来,就怕错过三少爷的航班,所以每天都会派一个人在机场这里候着。倒不是因为提前知道了三少爷的航班。”司机这样回答。
顾远桥哂然。
他们还真是担心他回来。
这样天罗地网地等着自己。
顾远桥也不点破,由着司机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拎上车,也由着他悄悄地按下了手机的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