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完美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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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春天

在北方,春天不是春节之“春”,也不是春分之“春”,节气与她无关,她有自己的时间表。

而春天的降临往往始自于一个细节。比如某一天,当你在散步的时候,不经意发现,向阳的山坡上,那些萎黄的草丛里竟然抽出几丝新绿,在阳光下的星星点点,晶莹发亮。这时蛰居了一个冬天的心浸润着浅浅的喜悦,原来春天悄悄隐藏在这里。“眼波才动被人猜”,像少女,极力隐藏内心的秘密,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抬眼望去,天空似乎比以前明媚了许多,阳光也和煦了许多。然而春天却没有来,山还是枯黄的,风里含着飕飕冷气。

在等待春天的日子里,我们还要耐心。

在昼与夜的交替里,一切在悄悄变化,忽然有一天,发现街道两边的垂柳似乎在一夜之间绿了。柳丝儿又柔又长,像女子飘逸的长发,柳叶像纤细的逗点,透着若有若无的淡绿。再过几天,柳枝儿上的小逗点儿又变成了兰花指,仿佛在指点着春天里的无限风光。

春天到底是哪一天来的呢?却叫人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知不觉的,春天的感觉渐渐浓起来,远望春山,娇黄的迎春花开了,明亮的黄,黄得开朗;绯红的山桃花也开了,鲜艳的红,红得任性;她们抢在绿色铺天盖地之前占尽春光,出尽了风头。山坡上的人家,泥墙上方斜斜伸出一枝白色的梨花,粉妆玉琢的,似乎不甘心被关在墙里。在春风里招摇着,好像怀春的女子期待着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

路边野地里的三叶草,不知不觉的已经茂腾腾蹿起来,就像半大小子蹿个子似的,几天不见忽地又长高了一截;好像顽皮的孩子抢占地盘似的,一大片,一大片,起起伏伏,挨挨挤挤。三片绿中带灰的叶子支棱着,圆圆的,猫耳朵似的,静静谛听春天的动静。

谁没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呢?连路边的小草也有——我实在叫不出它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然而,它实在太动人了,柔软的叶子,细细巧巧,团团围成一个圆形,像孔雀开屏。我想不出是谁给它设计的形状,难道小草也知道爱美吗?

甚至连路边米粒大的花朵都令人惊异于造物主的神奇。一粒粒宝石蓝的小花,散落在草丛里,星星点点,像夜空里的星星。深蓝的花瓣,乳黄的花蕊长得一丝不苟,这一年一度的春天里谁肯草草打发呢?每一朵花、每一片叶都在郑重地打扮着自己。仿佛要在这个春天不计成本地挥霍一番。而谁能说不起眼的就不美呢?而蝴蝶也格外怜香惜玉似的,围着它们上下翩跹。

鸡蛋花总是那么喜气洋洋,淡黄的花瓣,简单明朗,像一张盈盈绽放的笑脸。耀眼的花朵在四周三叶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

金黄的油菜花,像率性而为的女郎,妩媚泼辣,一路迤逦,一路燃烧。耀眼的明黄裙袂,轻舞飞扬,自信妖娆顿时绽放。

而小麦就显得规矩多了,这是农夫调教的结果。一片片方方正正的田地里,小麦齐刷刷,密匝匝,就像列阵的兵士,精神抖擞、血气方刚。壮实的躯体里仿佛随时都可以迸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院子里的那棵银杏树终于苏醒过来了,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悄萌出了叶子,恰似一把把折扇。是胸怀天下的读书人指点江山的那把折扇吗?是才子赠送佳人传情达意的那把折扇吗?小小的折扇被春天的手款款打开,在春天里摇呀摇的,越摇越绿,绿得轻盈透明,绿得优雅精致。

而布谷鸟的叫声也在此时幽幽地传过来,隔了远山近水,隔了静穆的小麦地和馥郁的油菜花。农人在布谷鸟的鸣音里忙碌,诗人却听出了诗意。那是古中国诗词里的闲适与情致,也是春天在即将离去之前的一个意味深长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