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哗……”
幽暗的长廊上响起铁链拖地的声音,夏小白并不陌生,她猛然站起身,而她身旁的值班护士并没有听到这声音。
他来了,那个勾魂使者来了!
“奕宸抓走任何一个鬼魂,都合情合理,也是他的职责,但是,不能这个时候抓走它!要去阻止他!”夏小白心里只有这样一个想法。
护士见夏小白急冲冲地跑开,虽然很疑惑,却也没有多在意,她继续抄写。笔尖在纸上“唰唰”地写着,然而在护士的身后,却忽然站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面无表情地看着护士的背影。
惨白的嘴角诡异地扬起。
“啪哒”一声,护士手中的笔砸到了地上,一直滚到很远,同时她的额头也砸到了桌面上,持续的时间很短,血液已染红了她的本子,她正写到“脑科,618号病房,隋小童,正常”。
护士已死亡,她身后的墙上,显示着时间为04:19,而这也正是她的死亡时间。
护士身后的身影也消失不见,唯独地上留下半截红色的东西,血淋淋的,看不清原先的模样,却毋庸置疑,是扯下的舌头,似乎有“人”在嫌弃她话太多了。
医用铁盘上发出生冷的声音,有一把医用剪刀被拿走了,唯独剩下一些血液。
夏小白顺着铁链的声音跑去,试图阻止奕宸,请求他暂时放了萱萱,它之所以不肯离开,显然是放心不下生病且心理状态不稳定的小童。
夏小白从618号病房门前跑过,她并没有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也没有察觉到病房里的异样,点滴的针头早已脱离了血管,软管来回晃动,液体一滴滴往下坠。
夏小白却只是仓促地跑过,铁链的声音越来越远,她知道奕宸带着萱萱已走远,“不行!我根本不知道阴间的地方在哪里,奕宸若是带走了萱萱,那么它就无法跟小童告别,它或许都没有害过人,它只是不甘心罢了。”
电梯不知为何,一直停在顶楼,无论夏小白如何按,都没有一点反应,她琢磨着六楼还好,不是很高,她跑下了楼梯。
就在夏小白消失在楼梯口的时候,一个身影停在618号病房门前,随即转动了门把手,病房的门缓缓地打开。
病房里没有开灯,电视却开着,只是没有声音,电视前坐着一个男孩,他不知何时扯掉了针头,木讷地按着遥控,不停地换台,他转过头,看向病房的门。
很安静,小童看不见任何人,唯独那病房的门开了又自己关上。
小童重新转过头,继续换着台,他并不想看电视,或许只是睡不着。
进来的“人”,正是女鬼,萱萱,它不知道小童为什么总是换台,很多时候,他一个人这么坐着可以坐一整天,然后不停地按遥控,换台,甚至被他按坏过两只遥控器。
它一直都在他身边,从他第一次住进这里开始,它就在他身边,而他却从来不知道。
他总是寻死,它一直冷眼旁观,既不阻止,也不推波助澜,它只是看着人们发现他为止,看他一次次从鬼门关路过,却又被人们拉回。
它见惯了他身上的血液,仿佛怎么流都流不完,它曾好奇过,也曾嫉妒过,当然也曾心疼过。
“该死,他,该死。”
那身影发出一道声音,没有哀怨,甚至没有情绪,只是一种木讷的陈述,却没有人听见,它逐渐靠近了他,而他浑然不知。
“啪哒”一声,小童手里的遥控器掉到了地上,盖子被砸开,里面的两节电池弹了出来,滚到了远处。
小童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莫名插进了一把剪刀,血液涓涓地往外流,染红了白色的病号服。
它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倒下,自始至终,它都没有现身,也没有和他说过半句话。可事实上,他之所以住进这所医院,就是因为它,他难以治愈的慢性病,也是由它而起。
一年前,男孩问女孩,“你明明很痛苦,为什么还一直很快乐?”
女孩笑着回道,“因为我还活着。”
“活着就是快乐的理由吗?”
“不是,因为我无法离开医院。”
“我不明白。”
“当然,因为你没有住过院。”
回忆里的对话,很简洁,却一直萦绕在它耳边,它喃喃地说道,“现在,你都住过院了,用了半年时间,你却还是不明白,活着就是快乐的理由啊,既然你不快乐,那就死吧,你会发现,死了更加不会快乐,只会剩下悲伤。”
倒地的男孩一直呕着血液,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近,却一直不肯闭上眼睛,虽然他从不说话,但他一直想见鬼魂的存在,就像他第一次从顶楼见到夏小白,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有些惊喜,因为他在想,他是不是也可以见到那个女孩,曾经一直冲他微笑的女孩。
可是,男孩最终都没有见到女孩的鬼魂,可它明明就在他的身旁,无时无刻地存在着,只是死人和活人之间,靠的再近,也是遥不可及。
另一边的夏小白追上了铁链声,却发现并不是奕宸,而是一个小孩拖着一根普通的铁链,事实上,那也不是普通的小孩,而是一具长期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小孩尸体。
夏小白并非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甚至与之发现了“亲密接触”,但因为失去了记忆,她和一开始一样,恶心地忍不住开始呕吐。
“糟糕!是调虎离山之计!”夏小白恍然大悟,连忙折回,并没有理会不远处的尸体。
618号病房里,女孩一直等着男孩断气,等他死了以后,他见到了她,就不会觉得尴尬和可怕,甚至不需要任何解释,这样“平等”的方式,或许才是最适宜的相处。
终于平等了,女孩这样想着,他们终于站在了一样的水平上。
以前,女孩是个病人,男孩是个健康的人;后来女孩死了,男孩生病了;现在,女孩变成了鬼,等着男孩死,他们终于是同一类人了,不存在谁比谁快,谁不理解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