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吃饭了。早饭不吃，午饭还不吃？」高挑的女孩用脚碰了碰抱膝蹲坐墙脚的黑发少年，一杆黑色长枪斜插在他怀里。
「不吃。」少年知道她是故意的，但他此刻面色煞白没有心情多做计较。
舱门旁，头顶扎着红绿条纹头巾的小个子倚着门框笑道。
「大姐头，我觉得我们该考虑跟猎魔团申请退款。」
「他在地上是头猛虎，但没想到上天就变成了病猫。」高挑的女孩笑得更加得意，「算了，不管他，我们自己去吃，鱼骨那个白痴晚饭做的什么，烤大雁还是鸽子？但愿是一块牛肉。」
黛佩儿·赫兰多和那个小个子一起离开，舱门关闭让室内一下阴暗下来，这是一间货舱，木箱被防水油布遮盖，弥漫着让人作呕的油味，但对哈雷来说毫无影响，因为他早已吐得足够多了。
真是丢人现眼。
飞行，恐怕是无数人毕生梦想。
但对哈雷来说，昨天下午则是一场噩梦。
黛佩儿驾驶着飞行翼像是一头勇敢的雄鹰乘风破云。尾部之下则有一根长绳吊着一件货物。
那货物便是哈雷。
狂风扑在他脸上，又湿又疼，他无法把眼睛完全睁开。
大地早已不知所踪，他依稀能见到的只有稀薄的云气，他能感受到胃颠倒了位置，喉咙变宽，随时都有可能把内脏吐出来。
更糟糕的是，会摔下去的念头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毫不信任系在身上的这些作为安全保障的带子，他紧紧抱住黑狱。
哈雷不知道飞行翼究竟穿破了多少层云团，当他觉得飞行速度明显变得平缓的时候，他睁开了眼，于是看到那一头藏身厚云中的巨大鳗鱼。
「电鳗号」纹咒飞行艇。
飞行翼在电鳗号的桅杆之上盘旋一圈，然后哈雷就像真的货物一样摔在了甲板上。
十几个，或者几十个云贼围着他看，哈雷勉强站起身，只觉得自己天旋地转。
风从头顶刮下，黛佩儿也落在甲板上。三四个人上前帮忙卸下飞行翼。
哈雷隐约听到有人指责了黛佩儿一句，但后者并没有理会。
「你怎么样？」她问哈雷。
哈雷说不出话，冲到栏杆旁大吐起来，中午吃的螃蟹已经变成了一股酸臭。
「为大地浇灌肥料，你可真是个善人。」黛佩儿嘲笑。
之后，她便将哈雷安排进了这间货舱，「看你的样子，用干净的船舱招待你是一种多余，不是么？」
哈雷无心拒绝，也没有那个力气。
他只想找一个地方睡一会，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了颠簸，是纹咒飞行艇在加速移动，这让他变得更加难受。
哈雷一直憋在货舱里，他几乎忘掉了时间的流逝，他不吃不喝，也没有排泄。舱门不时地会被打开一下，像是在确认一下他的死活，来者通常是黛佩儿，也有时候不是。但每逢黛佩儿出现，衣装打扮必然与上一次完全不同，这个女孩似乎有换不完的衣服。
大概是在黛佩儿第九次出现之后，不久后，激烈的叫喊声传了进来，听起来好像是要大干一架。
哈雷站起身把黑狱留在原地，黑狱的重量对他现在的体力是一个负担，腰后插着的那一对从夜刹姐妹尸体缴获到的尺蠖弯刀足以防身。
他拉开舱门，刺目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他很快适应了光线，发现不少云贼在甲板上跑前跑后，没人有空多看他一眼。
那位高挑的美人站在舰首，右手将刺剑扛在肩膀上，风将她冰蓝色的长发吹散，英姿飒爽。
「出了什么事？」哈雷走到她的身后。
「呦，病猫出来了。」黛佩儿转身调笑道，她又换了一身打扮。她身穿白色宽袖的棉质短衣，衣服下摆打成一个结托住那对丰满的胸部，将略显腹肌的平坦小腹裸露在空气中，她的裤子依旧很短，****诱人的大腿套着一双白色的过膝长靴。唯一没有变化的，大概是那柄出鞘的刺剑。
「继续回去躺着吧，一会要流很多的血，你会被吓晕的。」
「我收了钱，这是我的工作。」哈雷说，他低头看去，隔着云层，他看到一头黑色的庞然大物。
它看上去就像电鳗号在云层上投下的影子，又像是海面下游动的一头鲸鱼。
「那是什么？」哈雷问。
「追捕者咯。」黛佩儿豪爽地笑道，「别忘了，我们可是云贼啊！」
所谓「云贼」，便是一伙抢夺其他纹咒飞行艇的财物，绑架旅客中的大人物勒索赎金的家伙，简单的来说，他们就是作恶在广阔天际的海盗。
哈雷对电鳗号到底犯过什么大案毫无兴趣，他只关心他现在是否有能力保护这一飞行艇的人。
难道这么快就要再一次解开左手的绷带吗？
他不舍得。
那头黑色的庞然大物逐渐变大，说明离电鳗号越来越近。
「开启防御模式！」黛佩儿发出命令。
飞行艇甲板边缘两侧有地板下陷，之后各有五尊大块头的铜人升了起来。
准确的说，铜人只有半截，像是一副铠甲架子上，只挂着前半面胸甲与一对臂甲。
每个铜人后面，都有一个担当操作者的云贼就位。铜人的双臂大概比成人胳膊粗壮五六倍，可以让操作者的双臂轻松地从后面套进去。而铜人的胸甲则像盾牌一样保护操作者。
「那是什么？」哈雷又一次问。他对天上的东西了解甚少。
「马上你就知道了。」黛佩儿说。
就像验证她这句话一般，黑色的庞然大物一下子顶破了云层，就像是海平面下的鲸鱼浮出了水面！
那是一艘比电鳗号大两倍的纹咒飞行艇，它通体漆黑。甲板上的士兵个个身穿黑色军服、黑色铠甲，黑色斗篷。
不，斗篷不是黑色的，而是比黑色还要黑的颜色。
哈雷对那个颜色无比熟悉。
煤黑色。
游骑兵！
这竟然是一艘满载游骑兵的纹咒飞行艇！
「敌方」甲板右侧有三排炮管抬起头，瞄准电鳗号！
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
无数光弹，飞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