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内塔对皇帝说些什么毫无兴趣,无非是一些彰显皇家威严与恩赐的冠冕堂皇的话。
他曾听父亲手下人说过,当皇帝最重要的不是武艺高强,因为那是将军的事情。最重要的也不是才智过人,因为那是谋臣的工作。
当皇帝最重要的是——笼络人心,让天下武艺高强之辈帮他守天下,让天下才智过人之辈帮他治天下。
人皇七世伯托·艾斯格龙将他该说的台词说完,然后用手中王杖朝跪在原地的雪茉头顶虚点一下——这算是皇室认可雪茉银羽剑姬的身份了。
仪式的第一步完成。
卡珊拉·希格约特——雪茉的二姐、现任银羽剑姬从她的剑鞘上解下一枚银色的双翼徽章,这是银羽剑姬身份的象征,她用双手将徽章恭敬地送到皇帝手中。
雪茉解下腰间长剑,用双手横着托举过头顶,皇帝拨开双翼徽章后的机关,将其卡在雪茉的剑鞘上。
仪式的第二步完成。
接下来,雪茉应该站起来讲一段效忠皇帝效忠帝国的誓言,然后再展示她在宝库中获得的宝物。
事实上,按照西内塔听来的古法,进宝库挑选宝物,是皇室对银羽剑姬的赏赐,应该等到银羽剑姬继任仪式完成之后再进行。
到了现在,仪式还没有结束,宝物却事先挑好了,只能说明希格约特家族早就认定,继承「银羽剑姬」的必然是本族之人。虽然多年来事实也的确如此,但未免会让人觉得内定的意味太重。
所以说,甄选的比武就是一个过场。
「陛下。」在仪式第三步即将开始之前,希格约特家族的家主,伊露丝·希格约特朝前走出一步。
「在我的女儿正式继承银羽剑姬之前,我还有一个好消息想宣布。」
「哦?什么好消息?」皇帝伯托·艾斯格龙已经坐回王位。
「我的女儿雪茉·希格约特将与帝国将军龙脊侍奉者,斯蒂夫·多林之子贝赛特·多林订婚。」伊露丝·希格约特朝帝国第三将军行礼,那个英俊的中年男人简单的回礼。一个年轻男人从军部队伍中走了出来,从位置来看他只是一个帝都禁卫军的指挥官。
这个消息让西内塔耳中嗡嗡鸣响,就像耳旁刚刚炸过一道雷。
!
雪茉订婚?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哈雷还活着呢!
事情怎么如此突然?
虽然历任银羽剑姬的归宿向来是全国人民瞩目的问题,但西内塔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位银羽剑姬是在继承仪式上宣布订婚的,雪茉的二姐不是,大姐不是,甚至连她母亲伊露丝也不是。
眼下这是要上演哪一出?
贝赛特·多林是谁?西内塔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倒是认识多林家族的长子,那个人算是在贵族子弟中颇有威望的人物,他尚且还没有婚娶,怎么会轮到这个小子?
西内塔从上朝下仔细去瞧——已经站在雪茉身边的那个男人二十岁出头,鼻头像是被蜜蜂蜇过一般又红又肿,而鼻梁则像是被人用剃刀削去了。最让西内塔无法忍受的是,这小子脸上居然还长着雀斑,真是一副蠢模样。
雪茉能配得上天下任何一个男子,不管是地位崇高、还是武艺绝顶,她未来的丈夫必然是所有男人的公敌,可这个贝赛特连跟雪茉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更奇怪的是,雪茉对此居然没有排斥。
即便是庄严的皇宫大殿,人群中也不禁生出了窃窃私语,显然都对这件事表示非常的难以理解。
「这个消息,真是让人有些意外。」皇帝伯托·艾斯格龙说。
「希望陛下主持两位年轻人的订婚。」伊露丝·希格约特说。
希格约特与多林家族联姻,已经算是强强联手了,再加上皇帝亲自主持的订婚,这个女人想干吗?
「这是新任银羽剑姬恳求皇室赐下的恩赐。」伊露丝·希格约特继续加码。
「雪茉。」皇帝伯托·艾斯格龙叫道,「这是你个人的意愿吗?」
很显然,皇帝也觉得这一对并不般配,他虽然身体状态并不好,却也不糊涂。
「请陛下恩准,将仪式进行完。」雪茉抬头说。
「好。」皇帝伯托·艾斯格龙说,「你平身将宝库中得到的宝物展示众人,仪式就算是完全结束。」
雪茉站起身。
所有人都在好奇她会拿出什么宝物,毕竟宝库的存在以及其运作机制一直是这片大陆的另一个谜——不是人在宝库挑宝,而是宝库献出人们心中所想。
雪茉的二姐卡珊拉在上次继承仪式上亮出的宝物是三式剑招,竟巧妙地弥补了希格约特家族祖传剑招的弊端,从此以后她们家族的武艺更精进了一层。
雪茉除了一柄长剑之外两手空空,如此看来宝物如不是贴身的小物件,那必然就是某样无形之物,难道还会是剑招么?
「我得到的宝物是一个纸条。」雪茉说,「上面有两句话。」
「两句话?」皇帝伯托·艾斯格龙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雪茉轻轻说道:
「亡者之友,化作信使,远方归来。」
「信使之言,化作蜜糖,如春融冰。」
?
大家一头雾水,心中充满问号。
但在几个人心中,却是惊叹号。
!
西内塔、基拉、贝奥都瞪圆了眼睛。
「这像是一个谜语。」皇帝伯托·艾斯格龙笑道,「你快把答案说出来吧。」
雪茉没有直面回答,而是一转头,朝上看去。
她看到了西内塔。
西内塔看到了她在看自己。
「你要对我说什么?」银发的少女抬头问。
所有人都抬头看过来,突如其来的,西内塔成为整个大殿的焦点。
……
西内塔沉默,与雪茉对视。
他看到薄冰后藏着的希冀,就像冬湖下面的鱼,充满生命力的跃动。
他豁出去了。
他嘴角咧开一线微笑。
「没错,他活着。」
「谢谢。」雪茉也笑了。
雪茉对身旁发呆的贝赛特·多林说:「我不能与你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