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依然接连不断,一声连着一声,连得密了,落到耳中听起来像是在下暴雨。二年级的一天,也曾下过这样大的雨。早晨还晴空万里,到了下午放学,雨点已经在天空头结尾尾接头,连绵成一线,地面激起一层水雾,站在教室门口,连传达室都看不清。
她和同学们挤挤嚷嚷站在窗子前,陆陆续续有家长来接孩子。被接到的小朋友立即有人给穿上雨衣,只露出一张欢快的小脸,在父亲或者母亲怀里,挥着长出一截的袖子跟同伴们挥手再见。
同学们一个一个被父母抱着离去,渐渐地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人。因为下雨,学校停了电,屋子里黑洞洞的。她背着书包,打开门,房檐上的积水从高处啪嗒啪嗒落下来,砸出无数个小坑,水星溅了她一脚。她穿着粉色的凉鞋,套着雪白的袜子,雨点落在棉布上,立即晕染开来,满脚背都是一圈又一圈的烟灰色。
袜子是她自己洗的,搓起来很不容易,她总是洗不干净。因此格外在意,舍不得弄脏,扶着门框将脱下来的左脚塞进右脚中,团成一个鼓鼓的球,重新装进书包里。
脚已经沾了水,过了雨的风吹过,又湿又凉。她蜷起脚趾,脸仍对着门外,一眨不敢眨。
父亲没有来。
她早该想到的,这样大的雨,路太滑,父亲没法拄着拐从另一个镇子走到她所在的学校。
雨终于在天黑的时候停了,空中淅淅沥沥落着最后的雨点。她把书包抱在怀里,出了校门。
她想,假如母亲在家,一定会来接她的。
她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只是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赶不及回来而已。
咚咚的雨点声中突然掺杂了人的喧闹声,有人在高喊:“苏小姐,您在家吗?我是保安,这位先生说找您,请问您认识这个人吗?”
她回了神,方记起她已不是八岁的孩子,也没有徒步穿过黑漆漆的夜里往家跑。此刻正站在一处装修高档的客厅,可是她不认得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