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皮发麻,吓得大声尖叫,尤木赶紧把我拉到身后,我身上的凉意还未散去。
那种颜色的眼睛,是尸体专有的……
“怎么了?”李华也赶紧上来问我。
我缓了缓神,说道:“里面好像有死人……”
尤木听完,手腕一转,手里瞬间多了一把小刀。他示意我们往后退,继而趴到门前,他是要把门撬开,小刀刚别进了生锈的门锁里,突然里面穿来一阵狗声。
这狗叫声特别嘶哑,其实算不上叫声,只能说是一个狗从它嗓子里发出的咕噜声,它很想叫,但是似乎叫不出来,但是也在拼命的嘶吼,我们能感觉到这狗似乎不想让我们侵犯这个屋子。
尤木正要把门别开时,突然门动了,门向里自己打开了。
里面仍旧黑漆漆一片,没看到有人,但是我们听到了狗的爪子着急的抓地的摩擦声。
我和李华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尤木已经大步迈进去了,我俩没办法,跟着进去了。
刚一进去门忽然就又自己关上了,我赶紧抓住身边的李华紧紧搂住她胳膊,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黑暗中听到尤木的声音:“你们两没事吧?别走散了。”
我摇摇头,又反应过来他根本看不见我的动作,赶紧回道:“我们没事,我俩拉着走不散。”
突然身后响起一个颤抖的声音:“安……安锦年……”
我身体一僵,呼吸有些困难,这不是李华的声音吗?
如果身后的是李华,那么我现在身边拉着的是谁?
我呼吸微微颤抖,黑暗中我整个人都在冒冷汗,进退不是,这第四个人到底哪来的?
突然前方被火光映的透亮,尤木把火把点燃了,之前没看见他带什么东西,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根有手指粗细的透明棍子,正燃烧的正旺。
我转头看了一眼身边人,差点没吓死。我胳膊挎着的是一个老太太,她三分之二的脸似乎被大火烧过,右脸上只剩下一个黯淡的眼睛,皮肉紧皱在一起,发红又糜烂,而鼻子外掀,似乎被什么东西砸烂了。
她左脸上仅剩的没有被烧伤的地方,也刻满了沧桑和皱纹,她的左眼睛是灰白色的,如同死尸一样,安在左脸上。
她皮肤蜡黄有老人斑,要是不站在这里,简直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而此时她正在咧开嘴对着我笑,牙齿几乎都掉光了,牙龈也发黑流脓,整个样子非常的诡异又恐怖。
我真是吓得快昏过去了,但是突然她说话了:“好久没有人来找我了,你们有什么事吗?”
她的嗓音非常嘶哑又尖锐,似乎每说一句话都会用尽力气。
我倒是暗暗松了口气,她是人……而且我胸前的忘川玉没有反应,说明暂时没有危险。
尤木上前来,把我从老太太手里拉出来,然后道:“你好,我们想问一下,您是沈佳妮吗?”
那女人听到“沈佳妮”三个字神情一愣,黯淡的眸子都亮了几分,她有些激动的问我们:“你们怎么知道我叫沈佳妮?这么多年了,头一次有人叫我真名。”
我微微开心,看来要找的就是她了,但是很多疑问在我脑海里久之不散。
“您的儿子,让我们把这个给您!”我把小男孩的红球从兜里拿了出来,递给了她,我仔细看着她的神情,看看她有没有忘记。
她佝偻着背,看到我手里的红球,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她伸出满是褶皱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过这个红球,她黯淡的眸子细细观赏着这个红球,似乎在呵护至宝一样,火光下我看到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她把红球捧到嘴边,私喃着什么,继而又把红球放在脸颊边细细磨挲。
她的情绪非常激动,爱抚着这颗红球,大颗眼泪不住的往下淌,我鼻子微酸,不知道这母亲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过了片刻,她抬起眼眸,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们能和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她的眼底一片温柔,我把火车上的事和她说了一遍,她孩子的每一个细节我都细细的说了一遍,她听得很认真,也并不觉得离奇。
可能在最爱的人前,什么都没有可以在一起生活重要吧。
她听后笑了笑,对我们说:“来,进屋来吧。”
我们三没有拒绝,跟在她身后进了旁边的一个屋子,里面仍旧一片黑暗,火把映出了里面的残旧,除了一张铺了几层报纸的床什么都没有了,窗户都用铁皮和木板钉了起来,不透一丝光亮。这时候我看到一只老黄狗,乖巧的蹲在床底下,警惕的看着我们,沈佳妮走到床边,像抱自己孩子一样把它抱起来,放在腿上,她笑呵呵的说:“大黄吃饱了吗?”
小狗似乎能听懂她的话,它从嗓子里呜咽了两声,舔了舔沈佳妮的手。这时候我才发现这小狗只有三条腿。
“为什么不让阳光进来呢?”我出声问道。
她说到:“几年前我眼睛得了一种病,不能见光,没办法。为了能活的久一点,就把屋子都封起来了。”
“您也别太难过了,您的孩子是个很好的孩子,一定会转世投个好人家的。”
她笑笑,笑声有些无力:“转世能怎么样,终究也不是我养了。”
我没有说话,她又说道:“当年政府调动农民去干一个挖矿的活,小天就和他爷爷还有他爹一起去了,我就在这个村子等啊等。后来我丈夫死在了矿下,他爷爷就让小天回来了,谁想到上了火车,他就再也没下来……”
我心里什么滋味都有。沈佳妮又道:“当年我总能梦到小天,他说他被困住了,出不去了让我去救他,可是啊,我去了那火车无数次就是找不到他,警察每次都撵我走,后来直接威胁我,说要是再添乱就让我死。”
“我不甘心,我的小天比什么都重要,我就又去了那火车站,结果被毒打了一顿,我们家大黄为了救我被生生打断了一条腿。后来……晚上我在睡觉的时候,家里突然着火了,我差点被烧死,但是大黄扯着我裤腿给我拖了出来,它是条哑狗,叫不醒我,只能拖着我。”
“那一,夜什么都没了,是那警察局放的火,乡亲们都知道我得罪了警局,谁也不敢再接近我,说我是个灾星。只要我出这个屋子,就会被毒打。都是大黄去外面给我捡吃的。所有人都盼着我搬离这里……”
她说这些事时表情平静,似乎再说别人的故事,甚至嘴角微微上扬。冷淡又坚强。
“可是我死也不能搬走啊!我搬走了……小天就找不到家了。”
她这句话说完,眼睛里满是渴望和期许。我眼线瞬间崩塌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崩溃,李华上来按住我的肩膀。
我知道她也很难受。
“现在我好了,小天还记得我,我等了五十年了,五十年了……他终于回家了……”沈佳妮把手中的红球紧紧搂在怀中,死也不松手。
一个人的信念可以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五十年?我不知道别人,但坚持最久的便是母爱。
尤木也是个孩子,神情也微微低落,但是努力没有表现出来。
“谢谢你们了。”沈佳妮抬眸,对着我们笑着说道。
我赶紧摆摆手说没事,这一趟我们没白来。
沈佳妮看了看我们,又说到:“你们肯定很好奇为什么大白天,这个村子都没有人吧?”
我一愣,随即点点头。
她道:“这村子被人下了诅咒。”
我们三个人都对视了一番,我整理一下情绪问她:“您能详细说说吗?什么样的诅咒呢?”
沈佳妮点点头:“这个村子里最老的就属我了,年轻时就在这,那时候这里不叫牛蛙村,叫光明村。”
“那时候这里没几户人家,但是风景和庄稼地都不错,一般人找不到我们村。传说我们村地底下有一个神仙,每年保佑我们丰收平安。但是后来来了一个乞丐后,就变了。”
“乞丐?”我脑海里闪过王二。
“恩,一个脖子上有莲花的乞丐,他和我们每个人说,他可治百病,只要每人可以给他一碗血。他很神,我那时刚生完小天,我丈夫就得了肺炎,要死了,我就去找他。他真的把我丈夫的病治好了,我就给了他一碗血。我们村的人都很敬仰他。”
“后来无缘无故的,我们村的人总是得病,他的用处也就越来越大,但是他的要求越来越过分,比如要我们一只手,要不就是要一个婴儿的眼珠。我们都觉得他是个巫师,给他赶走了。他说我们不讲信用,临走时说什么让我们大旱三年,子子孙孙来还债。”
听到这我觉得,几乎可以判断了,那个乞丐就是王二。
“我们当时并没有当回事,结果真的大旱三年,谁家生的孩子不是缺了胳膊就是瞎了个眼睛。我们都害怕,而且每年要秋收的季节,总是有人突然横死在地里。所以这个村子秋天不会有人出来收作,除非不想活了。秋天过去了农作物也几乎所剩无几了,恶性循环,导致这个村子现在荒芜又贫穷。”
我好奇道:“为什么他们不搬走呢?”
“搬走很多了,但诅咒却一直跟着,不是被机器绞死,就是被车撞死。”沈佳妮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没告诉她,那乞丐就是害死她儿子的王二,因为她很显然不想管这些事了,她无依无靠,诅咒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个名词。
“这村子的人,生性暴戾,懒做成性,如今这样也是活该。”她垂眸淡淡道。
“您知道那乞丐当年去了哪吗?”
“有一次他喝了酒,和我们村长不小心透露了他老家在南下,他说他浪迹天下是有目的的。最终都要回到南下。这些话被我听到了,他并不知道。而当年村长第二天就被发现上吊死在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