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她的命在我这!我杀她眨眼的事。”齐湘将刀抵到樊歆咽喉,银色锋刃在阳光下折射着炫光,只要稍微使劲,便能切入她白皙的脖颈。
樊歆却顾不得咽喉上的锋利,道:“阿寅别跪!”
“不跪是吧!”齐湘等得不耐,手往下一压,锋刃“呲”一声轻响,割破了樊歆的表层肌肤,鲜血沿着脖颈往下流。
在那殷红一片流出之时,一贯沉稳的慕春寅眼神一紧,终于出了声:“慢!”
“不要!”樊歆大喊。骄傲如他,她宁愿不要这条命,也不要让他卑微跪下。
然而“噗通”地一声响,有微微的尘土飞扬,膝盖磕地的声音传来,那个一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男人,那个只甜蜜跪过自己心爱女人的男人,折下笔挺的脊梁与骄傲的头颅,跪到地上。
樊歆嘴唇颤抖,眼里有潮热往外奔,而她身后的齐湘笑起来,“哈哈哈……慕春寅,你也有这一天!”
她紧握着右手的枪,左手撤去了樊歆脖上的刀,远远朝慕春寅丢了过去,“你以为跪一跪就完了?你再自捅一刀,我才放她!”
樊歆再忍不住,冲齐湘喊起来:“齐湘你不是恨我吗?冲我来!”她扭头又朝慕春寅道:“你不许伤害自己!你……”
她的话倏然停住,因为慕春寅捡起了地上的刀。
他拿起刀,脸却是笑着的,“齐湘,记好你的话!”
他话落再没半点犹豫,刀一点点举向自己的左肩,利刃扎进皮肤,鲜血从雪白衬衣渗出来,晕开嫣红一片,艳艳若朱色蜀葵。樊歆的眼泪瞬时渗出来,吼道:“住手!你住手!”
齐湘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事,晃着身子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堂堂盛唐总裁任由我为所欲为……”
可她的笑突然静止,跪倒在地的慕春寅趁她笑得弯腰之际陡然爆发,他快得像闪电,在齐湘还未反应过来的刹那,左手匕首猛然抛去,锋刃擦过齐湘右臂,飞溅出一道血口,齐湘痛得尖叫,手中枪松了开来。
枪落在樊歆脚边,樊歆扑过去要抢,齐湘一把将她推开跟着一起抢,眼见齐湘抢到了枪,樊歆拽着她的手用力夺,樊歆学过贴身格斗,齐湘不是她的对手,混乱的推搡间,樊歆的手扣动了扳机。
“砰”!血光一闪,齐湘瞪着大大的眼睛,不敢置信的倒了下去,她的小腹上,正中一枪。
樊歆吓的尖叫,这些年她虽用格斗撂了几次人,但长这么大却连鱼都没杀过,何况是人!那边慕春寅也奔了过来,见她吓得脸发白,刚要出声安慰,就听一声悲恸嘶吼,“湘儿!”
——昏迷的齐老六醒了过来,他发疯般起身,眼里有鱼死网破的疯狂。
发狂之下他的力气格外大,慕春寅竟没拦住他,而樊歆身后就是悬崖,齐六猛地将她推向悬崖,樊歆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去,千钧一发间,一股劲将她从齐六手中夺走推向安全地带,而那股劲的主人在用尽全力后随着发狂的齐老六一起坠到了悬崖边。
樊歆扑了过去,死死抓住悬崖边慕春寅的手,“阿寅!”
慕春寅紧手扣悬崖,想要爬上来,奈何脚下吊着个齐六——两人一道滚下去时,齐六抓住了他的脚踝。
高高的悬崖边上,两人像半空中悬挂的一串风筝,齐六绝望的笑在风中荡开,嘶哑地像将死的乌鸦,“哈哈哈……要死一起死!”
樊歆不管齐六,她用尽全力抓着慕春寅,试图将他拖起来,奈何两个男人的重量她根本捍不动,她脸涨得通红,向慕春寅道:“你别松手……我想办法……”说到这她向左右大喊,“救命!救命!”
没有人回应,樊歆也不想再浪费精力,她将所有力气攒在手上,咬紧牙关抓着慕春寅往上扯,可两人的手还是在巨力下慢慢松开,慕春寅仰头看着她,他的话因为体力过度透支断断续续:“慕心……我撑不住了……”
樊歆吼道:“你必须撑!”
慕春寅却只轻轻一笑,似乎是自嘲,“想不到……还是便宜了温浅那小子了……”
“你别便宜他!”
“不成了……”两人的手越松越开,只剩最后指尖垂死挣扎的相扣,樊歆急得快哭起来,慕春寅用留恋的眼神看着她,说:“如果我挂了,你别哭……因为……”
顿了顿,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我不爱你……”
话未落,两人的手像绷紧的弦,“铮”地崩到极限断开,呼啸一阵风声后,慕春寅跟齐六齐齐坠入峡谷。
呼啸的风声里,樊歆绝望嘶喊如杜鹃悲鸣。
“阿寅——”
樊歆不记得后面是怎么过的,悬崖上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盛唐,警方,还有荣光跟莫氏……她看到千百张嘴对着自己一张一合,温浅跟莫婉婉还在向她靠近,似乎是要安抚她的情绪。
然而她只是一个劲摇头,大脑一片空白,来来回回只有几个重复的词:“阿寅……阿寅……”
末了她发疯一样往悬崖下跳,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坠下去的人拉上来。
她被人死死抱住,是温浅与莫婉婉,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温浅的脸极度苍白,可她根本顾不上,跟着警方找的小路往悬崖下冲。
在悬崖下的谷底,警方找到了慕春寅,他身上好多血,湿漉漉泡在峡谷冰冷的河水中,樊歆一眼过去差点晕倒,但她强撑着自己,跟着一群人将慕春寅往医院送。
医院的长廊外,她一遍遍问路过的医生与护士,“他没事的对不对?没事的没事的!”
医生并不知道两人离婚的事,如实相告:“慕太太,您先生从高空坠落,虽然落在河流上,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内脏受损,左肺破裂大出血,情况并不乐观,还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她像听不见似的,仍是说:“他不会有事的……不会……不会……”
医生苦劝无果离开后,樊歆靠在手术室门口,将脸贴在手术室门上,似乎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不断自语:“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不会……不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婉婉走过来,劝她,“樊歆,你吃点东西,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樊歆摇头,仍是将那句话翻来覆去的念,“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不会……结婚时他就说了,这辈子就算是死,也要跟我死在一起……”
许雅珍也赶过来了,与樊歆的失魂落魄相比,这个名门望族出来的女人自有一种沉稳,虽然为手术中的儿子揪心不已,但她仍然以超人的冷静对樊歆说:“慕心,你先别慌,去把脖子上的伤处理一下。”——樊歆被齐湘的刀划破了皮肤,伤口虽然不深,但也需要包扎,只不过她心系慕春寅,守在手术外死活不肯走。
樊歆被逼着去包扎了伤口,包好后回到了手术外,跟着许雅珍一起等。
等待的过程中,她站在窗前,紧握着脖子上的碧玺,一遍遍呢喃:“妈妈……请你保佑阿寅……一定要保佑他……”
她一遍一遍,仿佛这样就会有奇迹出现。
谁也想不到,数小时之后,奇迹果然出现了。
手术室的大门被推开,做了六个小时手术的医生疲累的出来,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说:“情况虽然很险,但好歹救了回来。”
听到这句话时,常人往往是喜极而泣,樊歆却靠着墙瘫软了下去。
这一天的绑架奔波,这数小时手术外提心吊胆的折磨,已经将她的精神逼到了极限。众人将她扶起来,她这才喝了十几个小时里的第一口水。
悬着的心落下来以后,樊歆遵从医嘱回去给慕春寅拿住院的行李。她是被司机送到家的,一路上脑子还在今天惊心动魄的事,失魂落魄也没注意其他。直到下了车,推开慕家的门,她才发现身后跟了一个人,曾经她在某婚纱照上看过的漂亮面孔。
曾心雨。
小姑娘看着樊歆,怯怯地说:“樊小姐,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求你让我去医院见见他好不好?我在医院门口守了一下午,他们不让我进去……”
见樊歆没答话,她哭得梨花带雨,“樊小姐我求求你……我真的很担心……你让我看他一眼,就一眼!”
樊歆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情,曾心雨的确跟慕春寅好过,两人甚至还拍了婚纱照。于理,她已经跟慕春寅离婚,曾心雨要探望慕春寅,她无权再干涉。
她的大脑乱得不像样,只想快点收拾好东西给慕春寅送过去,便没管曾心雨,进了屋内。
曾心雨居然跟了进去,跟着樊歆进了厅堂,上了二楼,再进了卧室,看着樊歆翻箱倒柜整理行李。
樊歆当她空气般不存在,自顾将慕春寅家居服一件件拿出来,叠好放到包里,然后再整理各种生活用品。
一切备好后,樊歆准备拿着包出门,不经意却看见慕春寅房内的侧门开着。
——就是慕春寅那间神秘的小房间,终年上锁,从不让人进。
鬼使神差的,樊歆推开了那间房。
映入眼帘的一霎,樊歆呆在那。
阴暗的房间全是照片,光线暗到需要开灯,想来是间专门洗照片的暗房。
“咔擦”,樊歆打开了灯,这一下更是惊呆了。
四周墙上、天花板上、门后面、窗户上、甚至桌子椅子上,全部贴着照片!密密麻麻不下上千张。而这些大大小小形色各异的照片,内容全是一张相同的面孔!
那面孔鹅蛋脸双眼皮,墨黑长发,笑起来唇角有梨涡……樊歆呼吸猛地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