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西米的证件递过去,手有些颤抖。震惊感从四面八方朝脑仁夹击,以致最后如行尸走肉般往外走。
他居然也被骗了么?
他需要静静……
他神情木然地换鞋、系领带、取钥匙、开门……
西米攥着身份证追出去,盯着他的后脑勺问:“你干嘛去?不是吃饭吗?”
“遛……”他的喉咙仿似有火烧,干涸裂痛,“狗。”
西米知道应曲和这是生气了。
她回到客厅抱着户口本与身份证盘腿坐在沙发上,翻开扉页,一张纸条掉落,上面书写着刚劲有力的字。
——“到了年龄就结婚,还需要什么尽管说,大师兄替你办,我和其它师兄弟,都是你的娘家人。(邹成枫)”
西米抬起手背搓搓发热的眼眶,合上户口本。
她回房将证件收好,又看了半个小时新闻,应曲和还不见回来。她打电话求助应笙南,接电话的是恬简。
“米米,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吗?”
恬简的语速依旧缓慢而轻飘,只是气息有点微喘。
她五指捏着微微发热的电话,问道:“应……笙南在吗?”
恬简侧过身拍拍应笙南****的胸口,隔着听筒,西米都能听见清脆的巴掌声。应笙南扫兴地接过电话:“西米小姐,下次打电话,换个时间好吗?”
西米顿时明白过来,双颊一红,抱歉道:“对……对不起啊。”她将今晚发生的事简单地跟应笙南说了一遍。
“哦,他这不是遛狗啊,是离家出走啊。”应笙南长吁一口气道:“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啊。”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应笙南一连串魔性的笑声。
恬简从应笙南手里夺过电话,告诉她:“米米,老曲一直嘲笑老应老牛吃嫩草,他知道你才十九岁,一时间心里肯定好难接受的。”
西米其实不懂,年龄而已,应曲和为什么如此在意。
收徒弟还限制年龄么?不是有天赋,越小越好吗?除非……应曲和对自己,也有那种意思?
西米挂断电话去后院看Ulrica,狗已经不在了,难道说……应曲和带着狗,离家出走了?
事实证明是的。
西米在客厅一直坐到清晨六点,应曲和还是没有带着Ulrica回来。九点左右,西米接到几通电话,果然如应曲和所预测的那样,有几家知名餐厅酒店邀请她入职,年薪和福利都还不错。
但她却按捺着没有回复。
中午十一点左右,周明牵着狗回来了,顺便带来一份合同给她。应食轩邀请她入职,签一年,年薪四十万加福利,合同一旦签订,预付年薪的5%作为入职奖励。
周明以官方口吻告诉她:“你刚入职,以后晋升空间还很大,我们会根据每个厨师的资历、与公司签订的合同年限调整福利。你不愿意签四十年,人事那边就给你调整了最短的期限,福利薪资待遇虽然比应食轩其它厨师要少,但对比其它餐厅酒店给你开的条件,我相信,我们还是很占优势的。应食轩有比老板更出色的厨师,你,难道不想见识么?”
西米手里握着这份合同,无限憧憬。
居然……还有比应曲和更出色的厨师?
周明显然看出她所想,笑道:“老板他虽然是一个出色的厨师,但同时也是出色的商人,比他出色的厨师当然有,但比他厨艺好的商人,却寥寥无几。”
西米在周明的“忽悠”下签了合同,她将合同递回去,顺口一问:“应曲和呢?他从昨晚一直没回来。”
合同上开始工作的时间下个月1号,这剩下的25天,她得赶紧养好舌头。
“昨晚……老板临时回去开董事会,睡在公司。”周明笑得双眼一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好,您慢走。”西米起身送他,攥着合同愣在门口,低头看立着两只耳朵,吐着舌头的Ulrica。
西米蹲下身,抓了抓Ulrica的下巴:“狼王,你家铲屎官够义气,开董事会还带上你?”对着狗竖起拇指,“狗做到你这份儿上,也是牛逼啊。”
“汪汪……”Ulrica叫了两声,吓得西米往后一坐。
她拴好狗,回到前院听见有人摁门铃,以为是应曲和,开了门发现是季东霖。
他一身黑白休闲打扮,迎面递上一支玫瑰花给她:“女神,恭喜夺冠。今天有空吗?我买了两张电影票,一起去看?”
西米下意识往后一仰,接过他递来的玫瑰花,“不是说好明天吗?今天怎么就过来了?”
季东霖轻咳一声说:“明天回去见老爷子,作为女朋友的你,总要好好打整一下吧?你要去买衣服,或者做个头型么?费用我出。”
“衣服不用,我已经足够多。”她抬手摸摸自己的短发,想了片刻问他:“有没有那种……可以接头发的地方?我想,头发能长一点。”
季东霖热络地勾过她的脖子:“有,当然有,走,季先生带你去改造型!”
西米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等我,我去换鞋换衣服。”
再出来西米已经换了一条高腰短裙,一双腿细白而直,无袖上衣微微露出纤细腰身,臂膀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精细而白皙。
造型店位于闹市中,共四层,一层理发造型,二层洗头,三四层休息区。
店内客流量不多,西米被带上二楼洗头,工作人员的十指在她头皮上摁压,力道适中,很舒服,洗头进行了四十分钟,西米差点睡过去。
两个小时后,坐在三楼休息室的季东霖实在好奇,女神的造型做成了什么模样。他下楼转了一圈,没看见接长发的西米,倒瞧见一只偏棕栗色的蓬松短卷发的头。
他拍拍工作人员肩,四顾望了一圈:“刚才跟我一起来的那位小姐呢?”
顶着棕栗色小卷发的西米举起手:“季东霖,我在这。”
“……”季东霖转过身愣住,不可思议望着她,“女神,你的头发……?”
西米拨弄了一下头发:“不好看吗?”
也……不是不好看,只是有点不太习惯。
她头发原本的长度是到下颌,她想接南晴那样的长发,造型师却建议烫染。
此刻她头发内卷,紧裹小脸,在发型修饰下,脸部线条愈发柔和,原本深邃的五官愈发有灵气。季东霖一时词穷,除了“精致”,便再想不出什么词汇描述西米换发型之后的美态。
造型师一双手从后过来,捧住她一张脸,抬起她的下巴,正对镜子:“五官真好,小姐你长得挺混血。”
西米盯着眼前一面镜子,一头卷发蓬松,颜色稍明亮些,仿佛连五官都跟着明亮不少,气质也因为发型而变得柔和。
等她起身,季东霖也看愣一瞬,发型搭配衣裙,很完美。
西米跟季东霖看完电影,回到家已经天黑。
应曲和依然没回家。她蹲在Ulrica狗屋外,一面替它抓狗粮,一面嘀咕:“狼王,你说……我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毕竟……被人欺骗的滋味儿,的确不太好受。”
Ulrica低头吃狗粮,耳朵微动。
幽深的夜空一弯明月高挂,夜深微潮,风吹树叶窸窣作响。西米抬头,抱着狗头揉揉,叹气一声。
Ulrica从她怀里拱出来,用嘴将狗盆顶远,拿狗屁股对着她,伸出狗爪互助狗盆继续吃狗粮。西米抱着双膝盯着它:“没良心的狗,就知道吃,你家铲屎官不要你啦!”
西米一股气胀在胸口,抑郁难平,她点亮手机屏幕终于有勇气拨通了应曲和的电话。
电话刚通,后院的寂静被一阵清脆的巴林马琴音乐打破。
西米寻着声音提起头,应曲和渐渐从黑暗走过来。他挂断电话,啪地一声锁屏,看见她的发型先是一愣,又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为了转移视线,他蹲下身摸Ulrica的脑袋:“怎么还不睡。”
“我……在等你。”两人之间像突然架起一座桥,忽然有一种疏离的陌生感,“我跟周助理签了约,下个月1号去应食轩上班。”
“嗯,那很好。”应曲和蹲下身,将Ulrica的狗碗放回狗屋高处。
西米又说:“那个……欠你的钱,我已经转到你的微信,你记得接收。”
应曲和目光掠过她蓬松的头顶,有欲望伸过手去揉揉,一定很舒服。他食指微动,很快又抑制住这个莫名地欲望:“嗯,不早了,早点睡。”
他转身往前院走,西米起身叫住他:“鳖孙道!”
她拳头紧握,努力让心跳恢复平速,“后面几天,我可能不会……回来。我答应季东霖做他的假女友,得跟他回一趟他的老家,这几天,不能留在家里给你做饭,你……”
应曲和停在英式复古的庭院灯下,没有回身,半张侧脸被掩在阴影里,半张侧脸被暖黄的颜色晕染成一副英美的人物画,褪去了平日的冷冽,染上一层淡淡的柔和,充满倦意的深眸里有几丝复杂的情绪。
半晌后他沉吟出声:“嗯。你早去早回。”
“哦……”西米想不出还有什么要说的,抓抓蓬松的头发,说:“那,晚安。”
“晚安。”
两个人莫名地陷入一种尴尬境地,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熟悉感,仿佛崩塌了。她能感受到应曲和对她的疏离感,但他又没有明确指明是否在生气。那种猜不透,摸不明的异样感,像一根鱼刺,卡在西米喉咙,上不来,也下不去。
季东霖的老家在西阳,和嘉陵县在一个省会。西米与季东霖抵达省会国际机场,季家司机在出机口等他们。
老司机目光掠过西米的脸,脸上堆起笑意,从她手里接过行礼,带她上了车。
西阳、嘉陵与棠西,三座小镇只隔了两座大山。去西阳虽不会经过嘉陵县,但在高速路上,却可以看见嘉陵的白岩山。
季东霖见她一直盯着车窗外的白岩山,解说道:“白岩山下就是有名的嘉陵古镇,说起来,上次在节目组刁难你的西文道,就住在那。”
“我知道。”
季东霖点头:“也是,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西米眼睑一垂,说:“我在嘉陵古镇长大,白岩山上有我奶奶的小屋,每年秋季,这个季节,我会上山住几天。”
“嗯?女……”季东霖看了眼驾驶位的司机,将“神”字吞回,忙改口说:“米米,你家乡在嘉陵古镇么?怪不得西文道在节目上老针对你,那老头嫉妒你厨艺好啊。”
西米看着白岩山,思绪绵绵。
季家老宅是大四合院建筑,房屋七南七北。正门两边是红油黑字对联,油黑大门,进了大门还有垂花门,油漆得十分漂亮,檐口椽头椽子被油成蓝绿色,圆椽头蓝白黑相套,如同宝珠图案,月亮门更是被油漆成五彩缤纷的花样,典型旧时王孙贵胄的府邸宅院。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
生日家宴已经开始,堂屋搭了一张圆桌,上席坐着一个穿唐装的威严老头,大喜庆的日子,桌上均无人敢说话,季东霖跳过门槛,打破沉静:“爷爷!乖孙回来了!”
老爷子目光直接略过季东霖,定格在小卷毛西米脸上,微微蹙眉。
季东霖抓住西米手腕,将她往前一带:“爷爷,这我女朋友,西米。”
季老微微眯眼:“嗯,看着空位坐。”
只剩三个空位,西米将季东霖一早准备好的礼物递给老爷子,乖巧地说了一句祝福:“祝季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嗯,坐吧。”
季老神色依然威严,没有半点缓和。大约上了年纪的老头,都是这样的脸孔。
他们刚坐下,季老说:“东霖,南家的人,一会就到,夜宴过后,你负责带她去周边转转。”
“南家?”季东霖挑了一筷鱼翅给西米,正疑惑,堂屋跨进一道熟悉的丽影。
南晴的目光扫过西米与季东霖,将手中礼盒递给佣人,给老先生奉上贺词。
西米咬了半口的鸡翅落回碗里。
这也太巧了。
季东霖的妈妈笑着调侃:“东霖,你还记得南晴吗?小时候,她可抱过你。”
南晴震惊:“我小时候抱过的小男孩?是他?”
季东霖一面给西米挑菜,一面道:“虽然我也挺震惊南晴小姐会出现在我们家家宴上,但是妈,小时候那些事情,您能别提吗?我女朋友在呢,您就不怕我女朋友吃醋?”
话里带着自然流露的宠溺,西米差点呛住。
南晴往嘴里塞了一口食物,笑而不语,并没有拆穿两人的把戏。
季妈妈笑道:“这有什么不能提的?虽然南晴比你大几岁,但按辈分,她得管你叫一声叔叔。”
咳……正吃饭的南晴被呛住。
季老爷子打断一众闲聊:“好了,吃饭。”
规规矩矩的宴席注定吃的不会饱,饭后南晴去夜游南湖,老爷子让季东霖带路。西米因为感冒未痊愈,不好再去吹风,索性窝在房里睡觉玩手机。
入夜后因为饿,她推开纯木打造的雕花窗格,庭院里的花香被缕缕清风带进来。她将下巴搁在窗台上吹风,莫名地,想起与应曲和在古镇客栈的初遇。
到了八点,西米饿得实在受不住,向季家管家借了厨房来用。季家厨房里熟食丁点不剩,被清理地干干净净。冰箱里食材只剩海鲜,她揉着空空肚子,不知道做什么菜。
她烧了一锅水,盯着沸腾的水泡,鬼使神差打电话给应曲和。
电话那端无人接听,失落感漫遍全身,她靠在灶台上,双手无力下垂。
十分钟后,应曲和回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端低沉的男音,西米觉得心壁被重锤一击,几乎结巴:“应……鳖……”深吸一口气,最后索性郑重地叫道:“师父。”
“什么事?”
“那个……”西米的手指在案板上敲击,“我有点饿,想煮点东西吃,可是冰箱里全是海鲜,我该做什么合适?”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磁性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增递而出:“海鲜粥吧,清淡。”
“唔……”西米紧捏着电话,脚尖踢了踢灶台,“知道了,那……我就先,挂了?”
“等等。”
挂断的欲望被电话那端的声音制止。
“把手机放在一旁,免提打开,”应曲和顿了一下:“你的病没痊愈,清淡点好,按照我的食谱来做。”
“好……”西米按照他的吩咐,将手机搁置在一旁,“好了。”
应曲和慢吞吞说:“大米小半碗,糯米一小把,鸳鸯贝100g,鲜虾两只、黄瓜半根,切丁备用。米掺水煮开后,加葱姜小火慢熬。等米开花,粥煮至粘稠状态,再加仙贝、虾仁,再煮约五分钟,下黄瓜丁,少量盐。黄瓜不需软烂,保持爽脆口感,微微断生即可。”
等他念完食谱,西米已经将米下锅,切好了主料、辅料。
她擦擦手,坐在厨房的矮板凳上,对着电话小心翼翼问:“食谱我已经记下了。先……挂电话?”
“这么着急挂我电话?嗯?”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略微不快,西米忙解释:“煮粥少说得四十分钟,不如完成后……我直接拍照给你,交作业?”
“我想听你这道作业的全过程。”
“好吧……”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
忽然的沉默有点尴尬,她开始后悔打这个电话。这样的深夜当然海鲜粥更合适,为什么非得打这个电话询问应曲和呢?
她轻咳一声打破尴尬,问他:“你在……做什么?”
应曲和:“遛狗。”
“这么晚?”水已经开始沸腾,西米揭开锅盖,用木勺搅动米粒。她问:“那个,Ulrica还好吗?”
应曲和几乎没有犹豫,回答:“有点不好。”
“怎……怎么?”西米疑惑,走之前还活泼乱跳的狗狗,怎么就不好了?
“有点闷闷不乐,”电话那端,矗立在路灯下的应曲和,望着远处与一条萨摩耶欢快打闹的Ulrica,略沉一口气,补充说:“大概是你不在,所以闷闷不乐。”
西米想,如果闷闷不乐的主人是应曲和,而不是Ulrica,她应该会开心。
一通电话打得断断续续,鲜香的海鲜粥出锅,西米利用耳朵与肩夹住手机,双手将碗端出厨房,然后坐在后院台阶上,舀起一勺,递到嘴边吹凉:“我在吃了,虽然嘴里的味道依旧很淡,但闻起来挺香,你和Ulrica还在外面呢?早点带它回去,早点休息。”
“嗯。”应曲和在电话那端沉默片刻,叫她的名字:“西米。”
“唔?”西米将手机免提打开,搁在地上,一面往嘴里送粥,一面与他通电话。
“其实,我想你。”
啪嗒——
瓷勺落地,碎成两半。
西米一颗心似乎被雷霆之锤重击,砰地一声响。
应曲和在电话那端微一停顿,语速缓下来:“有些事情,等你回来,我们说清楚。”
西米将碗搁在地上,手机攥回手里,电量不足10%,亮起红灯。她问:“你刚才是说,想我吗?”
“嗯。”
一个字如沉重巨石,压在应曲和心头,也砸得西米七荤八素。
“手机没电了,你等我一下。”电量不足的恐慌促使她收回饿虫,迅速将碗送回厨房,抱着手机往卧房方向跑,脚下飞快掠过一张张青石板,跨过后院一座小廊桥,冲进卧房,插上充电器,气喘吁吁道:“我好了。”
电话那端,应曲和的声音像温吞吞的泉水,“今天坐车还好吗?”
卧房只开了一盏中式落地灯,西米抓着手机,看着外面一盏盏廊道灯笼,趴在窗台上,脚尖不断磕地,“还好……今天经过古镇的白岩山,想奶奶了。”
应曲和略微沉默,隔着电话,仿佛能看见她耷拉着脑袋,失落的模样,伸手却无法触及她那一头蓬松的卷毛,也无法给予安慰。
他握着滚烫手机回到家,站在二楼落地窗前与她继续通电话。窗外是别墅区内百家灯火,夜空一轮明月高挂,莫名地浮现出西米那张小乖脸。
他听着电话里柔软的声音,用手捂了一下胸口部位,那个地方,似痒似疼。
“下雨了。”西米忙起身关窗,躺回中式雕花的木床上,床垫软硬适中,头一挨枕头,一天的疲累和倦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鳖孙道,我想听你唱歌。”西米打了个哈欠,不知道该与他说什么了,但实在又舍不得挂断电话。
哪怕沉默,听着对方的一呼一吸也不觉尴尬,仿佛有蜜糖丝丝缕缕从听筒里钻出来。
“你确定?”应曲和声音一沉,清了清喉咙,再说话时声音清朗不少,“我念诗给你听?”
“好……”
西米的脑仁已经开始混沌,双眼也控制不住上下磕动,连连的哈欠声,被一道清朗的男低音打破:
“这首诗叫《J'AI ENVIE DE VIVRE AVEC TOI 》”
——《我欲与你一起生活》
法语。西米听不懂,但是此时困得已经无力询问什么意思。她打开免提,将手机放在床头,轻轻嗯了一声。
应曲和听着她的呼吸声,开始念:
“J'ai envie de vivre avec toi,
(我渴望与你一起生活,)
J'ai envie de rester avec toi,
(我渴望与你耳鬓斯摩,)
Toute la vie, de rester avec toi,
(一辈子,与你耳鬓斯摩,)
Toute la vie, toute la vie, toute la vie,
(一辈子,一辈子,一辈子) ”
……
应曲和低沉的声音频率正好与寂静的黑夜相匹配,音感像午夜电台的男主播,甚至比那个声音更温柔,更醇厚。虽然她听不懂他在念什么,但好听的声音犹如音乐,没有语言界限,好听就足够了。
“J'ai envie de parler avec toi,
(我渴望与你说话,)
J'ai envie de dire n'importe quoi,
(我渴望随便与你说点话,)
J'ai envie pourvu que tu sois là,
(我渴望你在这里,)
J'ai envie de vivre avec toi,
(我渴望和你一起生活,)
J'ai envie que tu sois près de moi,
(我渴望你在我身边,)
J'ai envie que tu sois près de moi,……
(我渴望你在我身边……)”
听筒里传来西米匀称的呼吸声,电话那头过一会儿才断了线。
第二天西米被季东霖敲门声吵醒,她跟季家人一起吃过早餐,就跟季东霖找了借口迅速闪人了。南晴与他们同乘一辆车去机场。
车上南晴与季东霖坐在一起,头挨着头,捧着一只手机看昨晚的照片。
西米头靠在车窗上,咬着手指看两人。
南晴一巴掌拍在季东霖脑袋上:“臭小子,好好拍照不会?脸拍变形了。”
季东霖揉着脑袋,一脸委屈:“呵呵,你的脸本来不就这样?”伸手捏住南晴的下颌,“动过刀子吧?”
南晴甩开脸:“滚蛋。”
西米觉得整个车内都弥漫着一股……打情骂俏的酸腐味儿。
自己倒像变成了多余的,莫名地,被喂了一把……狗粮?
路过白岩山的休息站,停下吃午餐。西米咬着快餐木筷,盯着对面头挨着头一起玩游戏的两人,说:“嗯……我想,都到家门口了,想回去住两晚,不如,你们先回去?”
虽然不能回古镇,但她却想上山。
自奶奶去世她便不太喜欢上山,哪怕上山找食材也会顾虑计划很久。但是每年秋季她会上山住几天,秋季不似夏季多雨,奶奶种的果子树这个季节已经开始结果了。
季东霖一脸不可思议:“女神,你这是上山去做小龙女啊?”
南晴来了兴致:“一起,去山上洗洗肺,似乎感觉也不错?”
西米吸溜一口酸辣粉丝,咬断,吞进腹中:“山上条件很艰苦,虫蚁也多,你们还是不要去了吧?”
南晴认真望着她:“西米小姐,我们两好歹是网上公认的cp,你认为,我会放心你个小姑娘独自上山吗?我陪你。本小姐也不是没去深山露过营。”
季东霖也道:“那就……一起?”
三人打定主意上山,季东霖在休息站买了一些创可贴、花露水、以及一大包零食。南晴一脸嫌弃:“我说你当上山度假呢?”
季东霖塞了满满一个背包的零食:“你懂什么啊?这叫苦中作乐,享受生活,山这么高,体力消耗得多大?”
西米躲过“打情骂俏”的两人,侧过身去给应曲和打电话,对方手机却处于关机状态,上山后信号容易中断,西米只能留微信给他。
白岩山是当地最长一条山脉,从嘉陵古镇上山,行程最近,两个小时就能直达山顶。但是从南嘉高速休息站往上行,行程多了一倍,得走四个小时。
刚进山,鸟叫虫鸣,以及扑面而来的清凉感,让季东霖异常兴奋。山道两旁是遮天蔽日的林木,青草过膝,不时有蚂蚱跳出来。
一个小时后,季东霖趴在一面石头上,有气无力道:“双腿已残,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南晴每天晨练,这点路程倒也还受得住,给了季东霖一脚:“起来,继续走,你这三步一歇,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山顶?”
“休息一会怎么了?女变态,你不休息不代表我女神不休息好吗?”季东霖掏出手机看时间,“我去,居然没信号,这是与世隔绝了?”
西米看了眼曲折山路,也说:“季东霖,如果天黑之前到不了,可能遇见野狼、野猪什么的,你想看到自己血肉模糊吗?”
季东霖顿如电击,从石头上爬起来,四顾而望:“我去,居然还有狼?女神,你唬我呢?”
西米过去踢了下他脚后跟:“就唬你这种城里人,有没有狼我不清楚,但是蛇虫鼠蚁,野猪是肯定有的。”
季东霖有点想哭:“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啊——”
南晴的小腿忽然一紧,被黏湿的东西缠住,低头顿时头皮一阵发麻,一条花蛇将她小腿缠住。
西米走过去,迅速拿捏住蛇七寸,徒手将蛇从南晴小腿扯下来。
季东霖扶额,几乎晕厥:“女神你放下蛇,我们好好说话。”
西米莫名兴奋,盯着一双蛇眼,向季东霖要一只饮料瓶。
季东霖将喝了一半的饮料倒掉,闭着眼将空瓶递过去:“女神你不觉得它很恶心吗?”
“怎么会,美味啊。”西米下意识舔唇,“天堂有路你不走,人腹无路你却闯进来,对不住了,下辈子记得做一条聪明的小乖蛇。”
南晴嫌恶地用湿纸巾擦小腿,头皮阵阵的发麻。于是接下来的路程,两人不约而同与西米拉开一段距离,生怕那条菜花蛇从她的背包里钻出来。
山路走到三分之一,天色渐暗。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手机终于有了信号。
西米打开微信,看见应曲和留言,愣了一瞬。他居然……带着Ulrica来了白岩山?
应曲和下飞机后看见她的微信,得知她要跟季东霖一起上白岩山,当机立断坐车到嘉陵,从嘉陵古镇上了山。
他上山前给西米发了条微信,按照时间推断,他和Ulrica应该先到山顶。晚上七点钟,西米与季东霖、南晴终于抵达山顶木屋。
木屋周围有果树菜地,因为数月未曾打理,菜地已经一片荒芜,果园的柿子长势不错,红了皮。西米四周看了一圈,没看见应曲和,打电话给他却不在服务区。
进了木屋,她将东西放下,辗转又打电话给周明。
电话接通,周明反问:“怎么?老板还没跟你会和吗?”
西米:“没有啊?跟他一起上山的还有谁?有电话吗?”
周明:“老板带着Ulrica一起上山,让我先回锦阳,我刚下飞机。”
西米有点慌,偏偏这时候山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窗外漆黑一片,森林里没有一点光源,西米心底涌上一股不安情绪。她从房间里取出雨衣,从衣柜里翻找出电筒,试了一下光源,电量足够,穿上雨靴冲出了木屋。
季东霖正拆薯片,看见她要出门问道:“这么晚了你还出去?下雨了!”
西米拉上雨衣帽衫,回过身嘱咐季东霖:“如果一个小时候我还没回来,你们就打电话报警。”
季东霖往嘴里扔了一只薯片,问她:“你干嘛去?”
“我去找应曲和。”
应曲和原本想走捷径上山,却误入密林失去方向,无奈只好原路折回,继续走宽敞的山道。
天黑之后借着微弱的手机光源,可视范围变窄,屋漏偏逢连夜雨,山里开始下小雨。泥泞的山道上光线不足,应曲和脚下一滑,整个身子朝后仰倒,栽进密林。
山坡倾斜度较大,应曲和的身子不受控制往下滚了一段距离,最终被树木拦腰挡住,头部受到撞击,疼得没有余力走路,喘了口气,靠坐在树干上。
Ulrica冲过去舔舔主人的脸,应曲和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艰难地揉揉狗脑袋,“没事,休息一会就好。”
Ulrica围着他打圈,表现地十分焦躁。
Ulrica将手机从草丛叼出来,牙齿触动按键,屏幕重新亮起来。难能可贵的是,在雨水冲刷下手机依然保持亮屏状态,但依旧没有信号。
Ulrica忽然转身,丢下应曲和朝黑暗深处跑去。
西米沿着山路往下走,听见有狼嚎声,忽然顿住步子。
不会……真的有狼吧?QAQ
细雨淅淅沥沥打在西米雨衣上,噼里啪啦。她不敢看山道两旁的密林,漆黑深不见底,里面仿佛随时会有一只黑爪钻出来,将她撕得粉碎。
下雨天走山路是西米最忌讳的,入夜后走山路她还是头一遭。巨大的恐惧感弥漫全身,但她想到应曲和便莫名有了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走,一面祈求奶奶保佑,一面期盼快点找到应曲和。一头黑色野兽忽然从草丛里跳出来,吓得西米腿一软。
她的电筒扫过野兽。
“野兽”有尖尖地耳朵、森白的牙齿。“野兽”猛地扑进她怀里,脑袋不断往她怀里拱。西米看清是Ulrica,顿时松了一口气。
成犬的叫声低沉浑厚,它摇着尾巴迅速转身,带她走进密林。
雨渐渐停下来,密林里的路十分泥泞,一踩一陷。
大约走了五分钟,西米终于看见应曲和,她握着电筒走过去,在他脸上晃晃:“鳖孙道?你还好吗?”
应曲和腿部的痛感已经逐渐消退,扶着树起身:“摔了一跤,还死不了,”伸手过来揉揉她的脑袋,似乎在安慰她:“走吧。”
西米看着眼前这个咬牙坚持的男人,鼻尖莫名发酸,拽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着我走。”
两人身高差距太大,应曲和腰弯得费力。走出密林,他腿部的力量终于恢复,反搂过西米的肩,让她尽量往自己怀里靠,并替她拉好帽子,掌心朝下替她挡从树上滑落的水珠子。
西米感动又心疼,他都摔成这样了,还要逞强。
回到木屋,应曲和脱掉衣服,没有多余的衣服换洗,只能用一张薄毯裹住下半身。
季东霖看着一身狼狈的应曲和,没忍住,噗嗤笑出来:“应先生,这么短的山路都能迷路,您的方向感有点着急啊。”
南晴端着一盆温水进来,狠瞪季东霖一眼:“落井下石有完没完了?”
应曲和坐在床上,双脚泡在温水里,他接过西米递来的洗脸帕,擦了擦脸。
西米蹲下身替他洗腿上泥,看见他小腿上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先用药酒替他清理消毒,向季东霖要了几张创口贴,贴住。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刚才在山下买救急药品和零食的时候,谁在耳旁喋喋不休,说我多余来着?”他眼神撇向南晴。
“就你话多。”南晴拎着季东霖去了隔壁房。
木屋隔音效果不好,能清晰听见季东霖的抱怨:“你干什么呀?”
南晴的声音压低:“你这个电灯泡不嫌自己亮啊?”
西米蹲在脚盆旁红了脸,用手指戳戳他的小腿,仰头问他:“还疼吗?”
“不了。”应曲和揉了一把她那被雨水打湿的刘海,“你去擦干头发。”
西米看着他的伤口,眼睛都红了一圈:“应曲和你是不是傻?走路不会好好走?怎么就摔下去了?如果不是Ulrica,你今晚被野猪分尸也不会有人发现的好吗!”
应曲和无奈叹息一声。
还真是个小姑娘……
他扯过枕巾,裹住她的头,替她揉额前打湿的刘海:“这不是有你么?”
西米起身坐在床沿边,抓住他的手腕:“你胳膊上也有好多伤,当时,摔下去……是不是特别地疼?”
“也没有。”应曲和一双深眸里脉脉含情,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将脸凑过去,故意逗她:“想到你,就不疼了。”
西米呼出一口气,语气好无奈:“应曲和,不许勾引我。”
话音刚落,便被应曲和拉进怀里。
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肌肤与肌肤之前没有任何衣料阻隔,炙热的温度几乎煎熟她的脸。
他清润的声音在她耳边蔓延开,覆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
“不是勾引,是真情流露。”
木屋外风声呼啸,不断磕动窗户,发出“啪嗒”声响。
风吹进来,西米本能觉得应曲和会冷,一双胳膊缓慢地穿过他的腰,抱紧。
应曲和五指穿过她的卷曲的头发,轻轻拢起来,贪恋地慢揉。西米心壁的窟窿渐渐被他指间的温柔充盈,奶油的甜腻几乎从心坎溢出。
两人沉默地抱了一会,门外传来季东霖的声音:“我说今晚怎么睡?两个房间?男男,女女,还是男女搭配?如果男女搭配,我毛遂自荐和女神一起睡。”
门被季东霖推开,一进来看见这一幕,愣了一瞬:“我去,应曲和你不要脸啊,居然吃我女神豆腐!”
西米松开应曲和,捧住红透的脸起身说:“今晚你跟应曲和一个房间,我跟南晴一起睡。”她走到门口,嘱咐季东霖:“那个……季东霖,今晚麻烦你照顾他。”
等西米离开房间,季东霖坐到床边脱鞋,蔑视应曲和:“呵呵,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小时候还挺崇拜你,现在终于看清你的为人,你们这些年长的大叔,都这样吗?”
“你是什么意思?”应曲和靠坐在床上,拉开被子,盖住下半身。被褥在衣柜里放得太久,有潮湿的味道。
季东霖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卷上,拿背对着他:“你从一开始收女神为徒,就抱着这种龌龊的心思吧?我们女神单纯,才会被你这只老狐狸欺骗,但我们都是男人,我很清楚你在想什么。”
“你觉得,我在想什么?”应曲和盯着他的后脑勺,莫名有点滑稽。
“呵呵,你的下半身已经暴露了一切。你居然占女人便宜,你的人品还能不能好了?”季东霖翻身,怒视着他一双眼睛,“应曲和,我以前尊重你是长辈,但是现在你已经没有半点值得我尊敬的东西。你作为女神的师父,没有正确引导她,却反过来占她便宜?你说,要是被人知道你们不仅是师徒,你还对她有那种心思,网友们会怎么想?比赛是黑幕?”
“不要刻意强调我的辈分。”应曲和拉掉灯,躺下,手枕着后脑勺:“纠正一点,我并没有占女人便宜的心思,刚才是我跟她情投意合之后,异性相吸产生的正常反应。”
季东霖心里不是味,有点要被气吐血的趋势。应曲和这只老狐狸,怎么能配得上女神?应曲和曾在节目里抨击西米一无是处,对于一个资深迷弟来说,坚决抵制女神找这样的对象!
骂了女神一无是处,还想泡女神?当他女神是什么?
要真被他得逞,以后女神岂不是分分钟被欺辱的节奏?
想想都觉得好可怕。
应曲和难得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他走出卧房,看见季东霖坐在堂屋门槛上啃面包,Ulrica趴在檐坎上,晒着清晨暖洋洋的太阳倦眼乜斜。
跨出门槛,清晨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肺部仿佛被清洗了一遍。
天边一片绯红,对面厨房烟囱冒出的烟雾与清晨的雾气交缠在一起,四周青翠与淤泥接连,明朗的阳光穿过薄雾,落在院中晾晒的一张张白色床单上,在连空气里都弥漫泥土腥气的山间,这些纯白床单像一团团干净白雪,给人以舒适的视觉效果。
床单缝隙之间挤出一只卷毛小脑袋,紧接着,连身子也侧身而出。
小姑娘踮起脚,伸手去扯直褶皱的床单,明媚的阳光在她棕栗色发梢上折射出一道暖暖的光芒,白皙一张脸,几乎被这道温暖的阳光透明化。
西米转身去摸挂在树上的衣服,运动外套还有点湿润,背心与长裤已经被风干。她伸手去够衣服,踮起脚却还差点才能够到衣架。她脚后跟一着地,身后便有一张结实的胸膛直贴她的后背,轻松一抬手,替她取下了衣服。
西米一回身,看见裸着臂膀的应曲和,坦露的胸肌以及腹部的八小块,差点让她喷出鼻血。
应曲和顺手揉揉她的脑袋,拎着衣服转身回了房。
西米低下头,双颊顿红。
所以经过昨天晚上……他们是不是算那种关系了?西米吸出一口气,抬手抓了抓被他揉过的地方,少女心无法抑制地狂乱撞击。
季东霖啃着面包吐槽:“光天白日裸着上身就出来了,害臊不害臊?”
Ulrica起身,毫不客气冲季东霖吠,成年黑背的声音雄浑有力,震得人耳膜发颤。
季东霖立刻闭嘴,低头继续啃面包。
晾晒好床单,西米回了厨房。
没一会应曲和也跨进来,先是打量了一圈厨房。
小厨房内锅具齐全,壁头挂着一串串火红辣椒以及金黄干玉米,柴烧锅灶里正煮开水。
西米正往土灶里添柴,南晴在帮忙清洗蔬菜。
水盆里浸泡着一条剥好的蛇,两根手指粗细,约长八十厘米。另外一只水盆里,是已经处理好的鸡。应曲和蹲下身,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蛇肉,望了眼四周说:“这里不像常时间无人居住。”
西米往土灶里塞了两根木柴,解释说:“这后面有一个养鸡场,老板与我们认识,他偶尔过来借厨房用,所以这里很有烟火气息。”
南晴按照西米的要求将香菜切碎,感慨说:“山里的食材真新鲜,这鸡也养的不错,要是能在山里开一个农家乐,凭我们的手艺,客流量一定能超过山下古镇的西家食楼。”
西米将蛇与鸡倒入锅中,用开水焯。她顺手一指另口锅,对应曲和道:“那个……锅里有早餐。”
应曲和掀开锅盖,一股水蒸气扑出来,里面是一碗隔水蒸的红薯,品相极差,甚至有或深或浅的小坑。看着品相这么差的红薯,应曲和眉头都拧成一团。
这个……能吃?
南晴看见他的表情,唇角一弯道:“曲和,你要是不愿意吃,可以和季东霖一样啃面包。”
“山上的红薯味道都不错,很甜的,你……尝尝?”也不知是明火的烘烤,还是因为应曲和,西米双耳烫得厉害。
一对上应曲和那双眼睛,心脏跳动便如擂鼓。
“好。”应曲和伸手抓了一只红薯,未剥皮就往嘴里送。
红薯皮沾齿即破,金黄的内瓤软糯甘甜,味蕾顿时被这种自然的甜味包裹,没有丝毫糖分的腻口之感。
等鸡与蛇焯至九分熟,西米利用漏勺捞出,放在案板上。南晴看见蛇往后一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玩意够恐怖的,我去这附近转转,看看还不能找到什么新鲜食材,厨房交给你们了。”
南晴走后厨房只剩他们两人,西米抬眼看应曲和,见他一直注视着蛇肉,解释说:“你今天有口福啦,在西家食楼只有周三提供蛇羹,而且限量。很多来古镇旅游的游客为了等一碗西氏蛇羹,甚至凌晨来排队等候。”
应曲和扭过头看她,温柔的视线打在她脸上。
西米立刻低头剔蛇骨,剥下一片片蛇肉,说:“西家蛇羹有独特的配方,不外传,你要是想学,我教你。剔掉的蛇骨和猪骨、鸡肉、火腿一起熬制高汤,然后加蛇肉丝,与鲍鱼丝、香菇丝、处理过的生姜丝等材料一起炖煮。蛇肉和鸡肉要手撕成条,以保持美观和自然的口感。蛇肉丝呢越细越好,像这样……”
“大约这么细。”她示范手撕蛇肉,手法不错,几乎能与穿针丝线媲美,“但山上很多材料没有,我今天只能做一味简单的传统蛇羹。”
应曲和看了眼蛇肉,复又低头看她,嘴角一弯,连眼眸中都荡漾开一丝丝笑意:“不用学。”
“怎么?”西米一脸失落,低下头小声嘀咕:“我没把你当外人……”
应曲和靠近她,脚尖与她的脚尖相抵,低头温柔道:“以后想吃了,你做给我吃。”
他靠得太近,声音拍在脸颊上,以致西米的耳膜微微一震。
她抿嘴低下头,继续撕蛇肉。
虽然缺乏很多味食材,但在西米一双巧下手,蛇羹最终出来的味道却很不错。
季东霖用汤勺搅动稀稠奶白的蛇羹,里面分不清是鸡丝和蛇丝,口感十足细腻,一抿即在舌头上融化开。这种超凡脱俗的口感,让季东霖控制不住激动,捶胸顿足道:“女神,太好吃了!”
南晴尝了一口,也表示不错:“刚才我应该留下偷师。”
应曲和似乎习惯了做评委,点评道:“确实很不错,汤白如牛乳,浓而不腻,味道醇厚而且很自然。”
季东霖嗤一声:“用你夸?我女神做什么都是棒棒哒。”
南晴问:“吃过饭后什么安排?”
西米提议:“嗯……果园水果熟了,下午我们去摘点果子?晚上山里的星星很漂亮,大家可以坐在院子里一起看星星。”
Ulrica迅速解决掉一碗蛇羹,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它将狗碗叼起来,摇着尾巴来到西米跟前,眼巴巴望着她。
小模样挺可怜,西米顿起的怜悯之心立刻被应曲和声音掐灭:“不用理它,它最近减肥。”
“……减肥?”西米同情地看了一眼Ulrica,摸摸它的脑袋。
Ulrica喉咙里发出“呜呜”声音,趴在地上,松开狗碗,一脸生无可恋……
下午进果园,木梯被南晴与季东霖搬走了。西米望着高高的果树想上树摘果子,她回身看蹲在草坪上逗狗的应曲和,问道:“鳖孙道,你能不能……推我上去?”
应曲和将手里的青柿子丢出去,拍拍狗头,Ulrica汪一声,立刻去追被他扔出去的青涩柿子。
他走过来,看了一眼柿子,说:“南晴和季东霖那边,应该摘了不少,不如等现成的?”
西米摇头道:“别人摘的不如自己摘的香。”她抬手一指头顶那颗又大又圆,已经熟透的黄皮柿子,“我想吃那个。”
应曲和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踌躇片刻,蹲下了身,单手拍拍后颈:“坐上来,高度应该很合适。”
西米一愣。
应曲和抬目看她:“怎么了?”
她看了眼远处的季东霖和南晴,憋红了脸:“不……好吧?被他们看见,多不好意思?”
“西小姐。”应曲和语气严肃而认真:“你是不是觉得,有我这种男朋友,很让你丢面子?”
砰——西米脑袋里炸开一团烟花。
应曲和眉眼认真:“如果你这么想,我会很伤心。”
“不是不是……我是……我是……”西米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搞得语无伦次,四肢甚至不受控制,鬼使神差地,跨坐在了他脖子上。
应曲和嘴角一勾,抱住她一双小腿,缓慢起身:“起身了,坐好。”
西米“嗯”一声,在起身那一刹那身子受惯性朝后倾,慌乱之下,迅速抓住了应曲和一双耳朵,终于稳住身体。
坐在应曲和脖子上看世界,整个视野都开阔起来,一抬手轻松够到那只熟透的红皮柿子,她用手指在应曲和脑袋上敲了敲:“我……摘好了。”
应曲和带着她转了一圈,“多摘几个熟透的。”
转身刹那西米身子一晃,啊一声,抱住了应曲和的脑袋。
她的胸部顶着应曲和后脑勺,绵软物体的压感让应曲和有点……把持不住。他轻咳一声:“坐好。”
西米重新坐好,将竹篮挂在树枝上,将手里的柿子轻轻放进去。
应曲和问她:“坐在高处的感觉如何?”
“嗯……还好。”西米耳背红透,顿了一下,声音小小地问他:“鳖孙道,我们,真的就是那种关系了吗?”
“哪种关系?”应曲和故作不懂。
西米紧咬嘴唇,那几个字,忽然变得好难……启齿。
她恩恩呀呀半晌,说出口:“男……男……女朋友。”
“你不愿意?”
应曲和带着她又走几步,脚下路不平整,西米几度又差点翻身栽倒,抱着他的额头才幸免于难。
“不是啊。”西米声音很小,“好吧……其实没什么的。”
她还以为他会说什么浪漫的话,然后再确定关系。
至少,她很想听一句“我喜欢你”。
远处的季东霖看见这一幕,脚下一滑,从木梯上栽下来。他揉着臀部艰难地坐起身,咬牙切齿望着他们的方向道:“可恶,木梯这种东西,我就不应该扛过来。”
南晴顺着他视线过去瞥了一眼,一拳砸在他额头:“所以,你是想坐在我脖子上摘果子吗?季东霖,人家情投意合,你看不出来吗?”
季东霖:“呵呵,我选择眼瞎不行吗?好好的女神,就这样被糟蹋了。”
南晴:“给你就不算糟蹋喽?”
季东霖挺起胸板,“至少我比应曲和年轻力壮啊!”
“呵呵。年轻倒是有,力壮?”南晴扫了一眼他的身板,咂舌摇头:“没看见。”
摘完果子夕阳已经爬上山头,远处的金黄色在晚风中奔腾翻滚,将整座山头染成金黄色,格外刺眼。
等他们架起火堆,夕阳已沉下,天边只留下一把绯红。
他们围坐在火堆边烤柿子。季东霖与南晴坐在一起共用一只手机玩游戏。西米挨着应曲和坐,尽量不让两人之间距离拉远。
Ulrica将嘴搭在西米脚背上,趴地的姿势十分舒适。
应曲和拿铁棍将两只柿子串起来,放在火堆上烤。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在他英俊的侧脸上笼了一层薄薄的暖意。
柿子里烘烤出的水份滴进火里,立刻炸开一团火星,在黑夜里乱窜。
Ulrica吓得一颤,竖着耳朵,满是敌意盯着火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怒意。应曲和拍拍它的脑袋,安抚它,示意它继续趴下。
西米不动神色往应曲和跟前挪了挪,仰头望着星空说:“你看,有银河。”
应曲和抬头,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星空。
轻薄的银河滑过头顶,繁星几乎伸手可摘。他长臂一伸,搂住西米的肩,让自己怀里一带:“嗯,挺漂亮。”
西米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将脑袋靠上了他的肩头,心里甜成了一片蜜糖汪洋。
火星子四处迸溅,院子里寂静地只能听见斗地主的背景音乐声音。
谁的电话响了一声,紧接着季东霖发出震惊的声音:“我去……”
他低头看看老秦发来的微信,又抬眼看搂在一起虐狗的两人,“还腻歪?出事了!!”
季东霖抱着手机过去,插在两人中间,硬生生将两人分开:“别搂了,出大事了!”他放大微信截图,赫然一道新闻标题跳进两人眼球。
《中华至味》评委黑幕,厨师联名起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