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大唐辟邪司1:长安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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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碧云楼奇案2

“出了大事,”袁怀玉的脸比这天色还要阴沉,他颓然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瘫坐在了案头,“平康坊的碧云楼出了一件‘阎罗王挑判官’的妖案,最麻烦的是,临淄郡王李隆基竟被卷了进去,唉,怪力乱神,莫此为甚!”

听罢了老爹所述的案情,袁昇的心登时一寒。原来李隆基被卷入这件妖案的时间,正是自己离开李隆基的私宅后,他带着玉鬟儿所赴的那场平康坊小宴。

平康坊东邻东市,内有十五个进奏院,名士聚集,青楼交织,昼夜繁华,冠绝京师,人称此坊为“风流薮泽”。袁老爷子口中的“妖案”就发生在平康坊内最著名的三大酒家之一的碧云楼内。

袁昇带着青瑛和袁老爷子急急赶赴到碧云楼,经过一番彻查后,大致弄明白了这件妖案的来龙去脉。

碧云楼高有三层,最常见的营业地点是底层和二层,至于高高在上的第三层楼,则纯是为了凑出压人一头的高度而建造的一层精巧的小阁楼。这座小阁楼可容十人以下的小聚,阁楼四面临窗,可居高远眺,风景绝佳,反倒成了极受欢迎的“高级雅间”。

出事那天,李隆基早早地就派人包下了这座四面有窗无门、只有一套楼梯可供上下走动的三层小阁楼。

除了他和玉鬟儿,客人只有两位俊朗的青年诗人邓子云和关临海。这两人是近年来大唐诗坛上的新秀,邓子云作的《出塞曲九首》传颂京师,关临海则以一首《长安怀古》一鸣惊人,因二人交好,便被合称为“登云观海”。

据酒家伙计昨晚在金吾卫的供认,那四人推杯换盏,开始时喝得极为畅快,那娇美丽人弹着琵琶唱曲助兴,两位俊美公子不时地吟诗唱和。

四人饮酒的时候不短,期间二楼楼梯外两个伙计专门伺候着。伙计曾进去过两次添酒,也没觉出什么异常。第三次伙计甲被唤进去添酒,许久也不见出来,伙计乙怕他慢待了贵客,便进去帮忙,一看之下,险些没被吓死。

但见轩敞的阁楼内,那叫邓子云的诗人已经死了。死状恐怖至极,只见他端坐案前,七窍流丝而亡。

是的,不是七窍流血,而是七窍中都流出诡异的肉色蛛丝来。

名姝玉鬟儿也已昏厥。昏厥的姿势也万分诡异,她双臂反剪,被倒吊在阁楼的梁上。吊起她的仍旧是那些丝,诡异的肉色蛛丝。

另一位诗人关临海下落不明,更让人震惊的是,临淄郡王李隆基竟也踪迹皆无。而那个最先上楼添酒的伙计甲则赤身裸体,仅着小衣,瘫倒在地,痴呆般地喃喃不休。

可以想象得出,那伙计乙看了这等诡谲惨状,岂不得险些被吓死。

仵作验尸后确认,邓子云应该是中了一种很怪的奇毒。至于到底是什么毒,还有那诡异的怪丝又是何物,那有着三十年验尸经验的老仵作也辨别不出来,便干脆承认自己完全不知道。

而昏厥的玉鬟儿据说昨晚已被救醒。这位绝色佳人年方十八,早被吓得神志不清,也只能大致说了些当时的情形。

据玉鬟儿的供词指认,当时饮酒正酣,邓子云和关临海突然起了争执。争执似乎因诗文而起,男人在美女面前争执都很容易激动,这关临海不善言辞,恼怒之下,忽然挥手狠狠拍了邓子云一巴掌。这一巴掌拍下后,异变陡生,邓子云竟慢慢坐下,浑身抽搐起来,跟着七窍中便都钻出那些古怪的丝来。

玉鬟儿大惊失色,几乎要给吓昏过去了,但接下来,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关临海竟也从口中不住地吐出蛛丝来,然后便如僵尸般地向玉鬟儿走去,并像拎小鸡一样地将她拎了起来。玉鬟儿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被古怪的蛛丝吊起来了,而且越吊越高。接着她就彻底昏了过去。

至于那位早些被唤入阁内的伙计甲,也几乎被骇得疯掉了。他的叙述更加语无伦次,他说他只记得他进去上菜时,便看到了邓子云僵坐而死,七窍出丝。还没待细看,就见关临海已经僵硬地向他行来,嘴里还喃喃道:“别怕,阎罗王那里缺几个判官,邓子云先去了,我也要去……”

然后他便看见丝,无穷无尽的丝从关临海的口中吐出,恍惚间,他觉得一双冰冷的手解开了他的外衣。想到关临海刚说的阎罗王,伙计甲立即想到自己要被开膛破腹了,马上便昏了过去。后来被众人救醒后,他翻来覆去念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阎罗王挑判官……邓子云做判官……”

鬼月里,阎罗王挑判官,一个诗人诡异而死,果然应了景。更可怕的是,李隆基牵扯其中,而且在案发后下落不明。

袁昇等人详查了一番后发现,这间三层阁楼四面皆窗,而以那窗子的高度,若非剑侠般的高手,绝不敢越窗跳楼而遁。更因为免夏日蚊虫的滋扰,四面窗牖都封好了纱窗,而那些纱窗也均是完好无损,所以失踪的两人应该没有可能从楼内翻窗跃出。

阁楼内的楼梯是离开第三层阁楼的唯一通道。在这样一个封闭空间内一死一昏,余下两人不翼而飞,确实诡异非凡。看来除非是陆冲这样的剑客仙侠来此作案,一般的剑客断不会做得如此高明。怪不得老爹请自己出山了。

更让袁昇觉得奇怪的,是阁楼内环绕一周的十六根巨大明烛。在隋唐时期,蜡烛其实还算个奢侈品,寻常的人家和店家都用油灯。似这般十六根明烛高烧,夜宴之际光影璀璨,那必是一番极其奢华的景象。

金吾卫早将当事的伙计甲和伙计乙都找了来,这两人原本都有嫌疑,一直收押在金吾卫牢狱,这时给提过来请袁昇又细细审问,与老爷子袁怀玉所说相差无几。

袁昇脸色愈发阴郁,又道:“父亲大人,关临海那边,眼下是何情形?”

袁怀玉也是一脸沉黯,道:“关临海嫌疑最大,早将他画影图形,全城搜捕,却仍没有音讯。他本是江南人士,算是客居京华,原本一直在崇化坊的一家客栈中栖身,但那客栈的伙计说,这几天一直没有见到过他。你也觉得他的嫌疑最大?”

“不,此人的处境极其危险。”袁昇摇了摇头,“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已经死了!”

“死了?”袁怀玉以为自己听错了。

袁昇在阁楼内转悠起来,忽对一同来的青瑛说:“你进来后,觉出有什么古怪了吗?这里似乎有一股味道?”

青瑛缓缓点头:“是一种古怪的香气,这气息绝不是饭菜香,更不是死尸味道,它缥缥缈缈,却又十分清新,似乎是花香?”

饶是她见多识广,说的话也有些犹豫。

袁昇蹲了下来。这座阁楼在碧云楼之顶,自然布置得十分奢华,客人们用餐的大案,是一张雕饰繁复的檀木壶门案。这种壶门案一般分为空心的和实心的两类。碧云楼因要照顾客人配菜用餐方便,做成了实心的。

袁昇扳住了壶门案的一端,猛然用力一掀,将大案掀起,露出了案底下那实心内部。只见那四面雕花精美的木板墩子正中,赫然躺着一个人。

阁内的人齐声惊呼。

那个人应该已经死了,而且死状十分诡异。他大张着双眼,七窍中都钻出细密的蛛丝来。肉色的丝,细长而绵密。那张脸仿佛是敷了一层丝状的膜。

“是他,就是那个诗人!”伙计乙忽然哆哆嗦嗦地叫起来,“这人太阳穴上好大一块痣,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死尸的脸上虽然盘踞着许多怪丝,但眼眉额头处倒还干净,能清楚地看到那颗大痣,那痣上还生着几根细毛,定然有让人一见难忘之感。

“不错,那应该是关临海!”袁怀玉也俯下了身子,“相传此人面貌英俊,唯额角有痣,颇以为憾。”

阁内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觉出脊背间生出一股寒意,一直陪侍在侧的碧云楼掌柜更将脸挤成了苦瓜模样。

“你们都出去!”袁怀玉焦躁起来,挥挥手,命人将那掌柜和伙计等不相关的人都带了下去,这才盯住儿子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看出些了什么?”

“这是一种蛊术。从进屋的那一刻起,我就闻出了一抹怪异的气息。若非精通草药学的修道者,寻常人极难察觉出这种气息,而这气息正是从壶门案头正中传出来的。”

“那你怎的断定,关临海已死?”

“第一个死者邓子云肯定是中了蛊,我原以为施术者应该是关临海,但听到当事者所说的那些异状,便肯定关临海也中了蛊。”

“蛊术!”

袁怀玉沉沉地叹了口气。即便他是儒生,对蛊术也不陌生,史书就载有汉武帝的太子所犯的巫蛊大案,(甚至唐太宗李世民的太子李承乾也是因巫蛊罪而被人告发。)更不用说,民间传得神乎其神的各类蛊术害人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