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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故人相逢(2)

纪澄对沈彻这种一副主人家的行径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他还真是爱喝茶,也是真的爱煮茶。

纪澄跪坐片刻后觉得腿有些麻,终还是歪了歪身子,不再在沈彻面前端着。

等沈彻将铫子在那莲花座的炉子上放好之后,纪澄才听见他道:“今日凌子云到京城了?”

明知故问!“嗯。凌伯父还是有些疑虑,所以子云哥……便到京里来了一趟,还是想当面同我谈一谈。”纪澄道,“凌家那边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凌伯父既然首肯了他上京,这就是意动了。”

沈彻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于他而言有些事掌握进度就可,至于具体计划却是纪澄的事儿了。

做主子的不开口,这气氛难免有些压抑,纪澄这得没话找话说,其实她还真有话跟沈彻讨论:“那个,南桂跟你说了五妹妹的事情没有?”

沈彻并没有时间每天听南桂的汇报,通常她们都是写节略过来,且沈彻也不是直接就看,这里头的消息还得被过滤一遍。

但沈萃的事情沈彻的确是知道的,毕竟不是小事,下头人揣摩不透他的心思,还是报了上来。

沈彻扫了一眼纪澄道:“知道一点儿。”

纪澄心想,知道就好,那沈萃的事情就有高个子顶着了,她也就不用费心了。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啊?”纪澄好奇地问。

沈彻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我能有什么打算?”

纪澄有些蒙地眨了眨眼睛:“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难免会影响沈家姑娘们的声誉,我以为你会……”

沈彻闻言一笑:“我们三房人早就分家了,便是有影响也不多,阿芫已经定亲,阿荨的亲事也影响不了什么。”

这话说得也太无情了吧?纪澄心想,那你当初为了沈萃的事要挟自己算个什么屁事儿?

纪澄原本以为可以撺掇着沈彻出手呢。这件事的确如沈彻所说,对沈家其他姑娘影响不到什么,但对纪澄的影响可就大了。这件事万一没处理好,寄居在沈家三房的纪澄估计也要被人扣屎盆子的。

“可老祖宗只怕要伤心了。”纪澄道。

沈彻提起炉上的铫子浇了浇茶杯,慢悠悠地道:“这等事自有三婶料理。我是有简单的法子可以抹平这件事,但如果这样三婶和沈萃一辈子都得不着教训。”

纪澄听沈彻直呼沈萃的名字,就知道他心里还是恼怒的,也猜出来沈彻这是变相地怪罪自己呢。

纪澄默不作声,从古至今,当姐姐的都有这样的委屈,做妹妹的调皮了、淘气了,大人都会责怪那做姐姐的没有看好她。

纪澄心里也憋着气呢,索性不再理会沈彻,脑子里不禁又想起凌子云来,怕是只有她的子云哥哥会什么也不管地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站在她这一边。

“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沈彻嗤笑一声,将茶水推到纪澄跟前。

纪澄接过茶杯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这样的聪明人不该看不出沈萃的不对劲。”沈彻道。

纪澄气得差点儿没把嘴唇咬破,她的确是看出沈萃的不对劲了,在南苑秋猎时,沈萃简直就是整日看不到人影,当时发生的事情太多,所以尽管纪澄看到了,也并没有说什么。

“我是看出了一点端倪,但是我并不知道阿萃会那样……胆大。”纪澄没有用不检点这样的字眼。

“你敢说你没有冷眼旁观,等着看她吃亏的意思?”沈彻又问。

纪澄被沈彻逼问得有些狼狈了,这样阴暗的心思她的确有。

“既然当时你选择了袖手旁观,现在她惹出这样的事情连累到了你,也是你自己种下的因。”沈彻道。

纪澄看着沈彻,突然有点儿理解为什么沈萃那么讨厌自己了。是不是自己说教的时候也跟沈彻这般一样,让人想把手中的热茶都泼到他脸上去?

“所以,二公子这是等着看我们受教训是吗?”纪澄放下茶杯冷冷地道。

“这么快就从彻表哥变成二公子了?”沈彻笑了笑。

纪澄扯了扯嘴角,但到底还是没能笑出来,最后挤出一句:“本就只有二公子,没什么彻表哥。”

纪澄觉得有些呼吸不顺,头也开始发疼,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想她现在不适合面对沈彻,不想说出难听的话,又被沈彻教训说看不清现在的处境。

“我有些困了,若是没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了。”纪澄可是懒得再听沈彻说教了,站起身就往外走,等感觉到脚下冰凉还有硌人的时候,才发现她匆匆地走出来,却连鞋袜都忘了。

纪澄倒是想有点儿骨气地不回头,但是这可是腊月里啊,地上凉得每踩一下就觉得血都冻住了。纪澄在外头原地左脚右脚交换着跳了几步,最后认命地发现想要赤足走回去怕是不能了。

虽然面子上有些抹不开,但纪澄还是端着样子昂首挺胸地走了回去,可惜眼睛在揽月斋里扫了一圈,都没寻着她的鞋袜,等视线越过沈彻的背往前看时,却发现她那双水绿色的软缎鞋正整整齐齐地放在沈彻面前。

纪澄的脚踩在长毛雪毯上时,才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原来她不仅忘记了穿鞋袜,连身上披的披风都忘记拿了,怪不得刚才一走出去就觉得阴冷刺骨。

人既然已经回来了,再装什么有骨气就有点儿矫情了,纪澄这会儿气也消了不少。诚如她所说,她又算沈彻哪门子的表妹?而她看着沈萃往深渊里栽也不搭把手,的确失之厚道,也不怪沈彻拿话来刺她。

“二公子还不走吗?”纪澄在沈彻对面坐下,硬扯出一丝“雨过天晴”的笑容拿过自己的鞋袜穿起来,幸亏他们二人之间还隔着一张天然几,所以不算太尴尬。

“不想浪费好茶。”沈彻回了一句,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那我……”就不打扰了。纪澄一边说着话一边起身,可惜肩头刚动了动,就觉得针扎着一般疼,根本就站不起来,仿佛肩上压了一座山似的。

纪澄先是以为自己撞鬼了,可等她看清楚沈彻的眼神之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沈彻捣的鬼。

“二公子这是做什么?”既然站不起来,纪澄索性也不动了。

沈彻重新给纪澄倒了一杯茶:“你在我跟前脾气这样硬,到你子云哥哥跟前怎么就软成一团泥了?”

纪澄不解沈彻怎么忽然就提起凌子云了。

“三元楼的炭炙牛肉和薄切牛肉的确算得上是京师的头一份了,也难为你这样谨慎的人,为了你那小竹马倒肯易装陪他去吃饭。”沈彻缓缓地啜着茶道,“又是剥虾又是剔刺的,既然这么舍不得他,当初怎么就抛弃了他到京城来?”沈彻语含戏谑地道。

纪澄没好气地讽刺道:“南桂可真尽职尽责啊,是不是我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个动作她都要跟你详细禀报啊?”

“那你可真冤枉她了,这样细碎的事情并不在汇报范围内。只是恰巧中午我也在三元楼用饭。”沈彻道。

纪澄皱了皱眉头:“恕我愚昧,不知道二公子提这件事是为何意?子云哥哥到京城来,我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何况晋地的事情我还指望着凌家和我们搭手。”

沈彻扫了一眼纪澄:“哦,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才对你那小竹马那样软和的,阿澄向来是能屈能伸的。”

沈彻的语气有些怪,纪澄心里想着先前他提起沈萃,还有凌子云,沈彻这该不会是在暗示他们纪家的人都不检点吧?

也不知怎么的,纪澄这会儿倒是生不出气来了,大概是麻木了。眼前的人若换作是凌子云,纪澄肯定会急着解释一通的,绝不能让他误会,但凌子云也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至于沈彻……纪澄淡淡地笑了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嘛。”纪澄这无疑就是认同沈彻的观点了。

沈彻的眼皮抬了抬:“哦,看来是我给阿澄的利益不够大咯。”

“应该是吧。”纪澄就像没听懂沈彻语气里的调笑一般,“我真是困了,二公子还是饶了我吧。”

沈彻盯着纪澄的眼睛看了半晌,也不说话,看得纪澄后背都发凉了,这才“嗯”了一声。

打那之后纪澄好多天都没再去过揽月斋,主要是心有余悸,打不赢骂不过,就只能躲远点儿了。

一连数天日子都过得挺太平的,显见的,沈萃没将事情告诉纪兰,纪澄为了不蹚浑水干脆装病在床,直到腊八这日才不得不带着病色起床。

腊八有食腊八粥的习惯,宫里头大清早就赏了腊八粥到沈家,沈家自己的厨房也熬了一大缸分发众人。

这样的日子肯定是所有人都要去芮英堂给老太太问安的。

沈萃虽然一直躲着没在人前用饭,可今日她一进老太太的屋子就闻见了腊八粥的味道,沈家的腊八粥有加入腊肠和火腿丁的习惯,带着肉味儿沈萃一闻就忍不住捂住了嘴巴,急急地往外跑。

“这是怎么了?”老太太着急地问着,“阿萃是哪里不舒服?”

纪兰也是着急,前不久沈萃呕吐的那一次她原是要让她看大夫的,可她只说是凉着胃而已不碍事,纪兰这边也因为接近年关,手里事情太多,后来也就没再顾上沈萃。

“呀,想是胃上出了毛病,前不久也吐过一回,她不当一回事儿,我也没往心里去。”纪兰道。

老太太一听就不高兴了,便是事情再忙又怎么能疏忽了孩子呢?

“我去看看她。”毕竟是自己的骨肉,纪兰只会比老太太更忧心沈萃。

纪澄脸上也做出十分焦急的模样:“老祖宗,我也出去看看。”这才是表姐对表妹应该有的关心。

纪澄急急地跑出去之后,十分狼狈地在下阶梯的时候扭了一下脚,小丫头赶紧过来扶起她:“纪姑娘,没事吧?”

“没事儿。”纪澄摇摇头,只是脚沾地时却忍不住皱眉低呼了一声。

小丫头赶紧将纪澄扶到一旁的游廊上坐下。

“你能不能去将我屋里的柳叶儿叫来,我这脚估计是不能走了。”纪澄客气地对着小丫头道。

小丫头立即应了,一溜烟地跑到纪澄那小跨院里去找柳叶儿。柳叶儿一听纪澄崴了脚也着急了,不过即便再着急也没忘给那小丫头抓了一把铜钱,这也是为何那些小丫头都肯帮纪澄跑腿的原因。

如此一来一回,纪澄自然就追不上纪兰和沈萃了。

却说纪兰追着沈萃出去之后,心里压根儿就没往女人家有身子那方面想:“你这孩子,也太不顾惜身子了,上回就叫你看大夫你偏不听,如今也不知道拖出什么毛病没有。”

沈萃胃里泛着气儿,吐得眼泪汪汪的,心里又害怕,听得纪兰的话又呕了几下,那吐出的酸水里都带上了血丝,可是吓坏了纪兰。

“这可怎么得了?”纪兰回头就忙慌慌地喊玲珑,“你去拿了老爷的名帖到果子巷刘太医家里去请他老人家来。”

沈萃一听那可不得了了:“我没事,不用请太医。我歇会儿就好了。”

“还说没事,你瞧你这脸瘦得跟猴儿似的了,这回再不能由着你了,必须让大夫看看。”纪兰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