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林安静得令人发悚,原本存在的风声、蝉声都彷佛销声匿迹。只有在空荡荡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中,不时扩散着几声鸟的呜咽声,似乎是生命最后的挣扎,似乎也是临死前的求救。
乌云将月亮遮蔽,似在进行最后的酝酿。整片山林被笼罩在黑暗之中,树林原有的张牙舞爪也浸泡在一片死光之中,显得那么颓然无力。
夜空中,一丝光射穿透树上密布的枯枝败叶,映在了密林的一块空地上。树影斑斑,让密林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而后,乌云慢慢的开始退出天空,一点一点的将月亮呈现,揪着人们的心。那月亮是,红色的,泛着鲜血的红色。
村口,那个老槐树下的小院,在血色的月光下,显出神秘、幽深的气息。一阵风吹来,老槐树枝叶“沙沙”作响,似有什么东西触及到枝叶,让它们发出颤动的声响。
那张石桌伴着两个树桩凳子,在血月下倒映出三个小小的幽暗的黑影。乍看之下,像三个蹲着的身影。
小院里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在月色下宛如少女脸上那块神秘的面纱,遮住了一室的光华。只有那个用树枝插着的窗户,露出点点空间,让月光隐隐约约透射进屋内。
屋内,血色的月光投下斑驳陆离的虚影。堂屋里的案桌上,那个白色坛子前,写着“先夫卓游庆之位”的牌位上,此时正奇异地汩汩地冒出血来,鲜红的血液顺着木牌,缓缓地流淌而下。
牌位前的那个香炉里,插着的三柱尚香,此时冒出的青烟像有了生命似的笔直地延伸着,慢慢地绕上了房梁。
白色的坛子轻轻地摇晃起来,一股青烟冒出,缓缓凝聚成一个人形的虚影。这虚影,在血月的映照下,显出阴森森的气息来。
虚影环顾了一下四周,片刻后,缓缓向里屋里飘去。
里屋里,女子正不安地睡在坑上,头左右摇摆着,额上不断冒出的汗汁显示着她正做着恶梦。
虚影慢慢地靠近,阴冷的气息让坑上的女子更加不安起来。
突然,女子猛然坐起,睁开惊吓过度的双眼,眼里充满了恐怖之色。显然方才的恶梦将她吓得不清。
只是坑边的情形让她更加害怕,只见一个阴暗,黑漆漆地影子正站在她坑前。女子猛然清醒过来,意识到了什么。
她颤抖着声音问:“夫,夫君,是你回来了吗?”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惊喜。
只见那虚影动了动,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能看到他的嘴张了张,似是说了句什么,但没有声音,女子听不到他讲什么。
女子见状,慢慢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夫君,你是不放心,回来看看为妻的吗?”此时,她的声音里也只剩下惊喜。
此时,虚影点头,又摇头。
“夫君,你是有心愿未了吗?你要为妻做什么吗?”女子见对方未出声,自己又不明白他表达的意思,变得有些焦急。
此时,她已经不再害怕,只是想知道她的夫君到底要告诉她什么。
然而,不管她如何询问,站在坑前的虚影都只是点头或摇头,两人的沟通完全无法正常进行。
片刻后,虚影不再回应她的询问,而是抬起手,慢慢的朝她靠近,一股阴冷的气息落在她的脸颊处,女子的眼泪瞬间落下。
她想到她的夫君死音不明,想到自己苦苦等待,想到以后将孤苦无依,想到将来一切,泪汹涌而出。
她无声地落泪,让虚影晃了晃,嘴角动了动,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制止。伸出的手轻轻地有女子脸庞擦过,然而手掌穿透,留下一股阴冷的气息。
女子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小脸朝着那抹阴冷靠了靠。
她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只剩下哽咽。不知过了多久,女子停下无声的哭泣,抬起挂满泪痕的小脸,抬手擦了擦泪花迷蒙的双眼,睁着杏眼想看清楚站在坑前的虚影。
然而虚影整个都笼罩在阴暗中,就算此时屋子里透进的月光更加鲜红,更加阴亮也无法让她看清虚影的五官。那抹虚影太虚弱了,似是连维持整个人形都不易。
女子抬起手,想触摸虚影,却见她那娇小的玉手在空中空透了虚影,无法触及到实际的东西。
他们两眼相顾,近在咫尺,却似是隔着千山万水的鸿沟。
“喔喔喔……”屋外传来一阵鸡鸣,紧接着传来一阵阵狗吠声。
虚影晃了晃,慢慢变淡,似是即将消失。
女子大惊,“夫君,夫君,别走,你别走。”
然而,虚影还在变淡,伸出的手慢慢远去,女子亦伸出手,似要拉住即将离去的身影。
“夫君,别走,别走啊,你还没告诉俺你到底怎么死的呢?!”女子凄楚地喊着。
只是,远处的鸡鸣声再次响起,伴随着狗叫声,隔壁院子的开门,人声。
“夫君,夫君!”女子大喊,惊动了隔壁刚出屋门的老妇人。
“阿庆娘子,你怎么了?”老妇人隔着院墙喊,“是做恶梦了吗?”
里屋内,女子突然从坑上坐起,身上的被子滑落,额头上虚汗淋漓。
她抬手擦了擦,呼出一口气来,“是做恶梦了吗?”她喃喃自语。
只是,刚才的那阴冷的触觉是那么清晰,她能清楚地记得她的夫婿回来看她了。
她连忙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几步跑到堂屋里。只见那案桌上,安放着的牌位触目惊心,鲜红的血像条条粗大的线,长短不一地垂挂下去。
牌位前的香炉里的尚香已燃烬,残留着香梗,白色的坛子安安静静地放着,却显出一丝诡异来。
女子被这诡异地情景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啊”地一声惨叫,惊来了隔壁院子的老妇人。
“怎么了,怎么了?”老妇人踉踉跄跄地跑进堂屋。她没抬头看案桌,而是伸手扶住阿庆娘子,焦急地喊了一下,“阿庆娘子”。
呆愣中的阿庆娘子,被她的触碰惊醒,连忙抓住老妇人伸过来的手,道:“婶子,我夫君回来了,阿庆回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急切和惊喜。
“阿庆娘子,你许是发梦了,”老妇人轻声安慰道,“来,先进屋歇歇,许是你白日里想得太多了。”
“不,不,不,婶子,你快看。”女子怕她不信,连忙伸手指向案桌。
老妇人顺着她指向,抬头看向案桌,只见那一切正常,牌位,白色坛子,香炉和已经烧得只剩下残梗的尚香。
女子也看到了这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刚才明明还是血淋淋的样子的,怎么一转眼就都消失了。难道真是她出现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