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行客斋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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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旧岁伤

回到了苏宅的苏玉郎,只是跟安伯打了一个招呼,说是不准任何人来打扰他,就自己窝进了房间里。

三人也趁他低头看着那个白瓷小瓶子的时候,偷偷溜进了房间。

那种白瓷小瓶子,一般来说,单单本身瓶塞上的符文,是谁都可以打开的,所以很多人用的时候,都会自己加上一些咒术,让这个瓶子只能够自己打开,而此刻,苏玉郎就是在研究,这瓶塞上,是不是已经被别人加上了咒术。

小心翼翼的翻看了半天,苏玉郎已经确认了这个小瓶子的瓶塞上,的确是加上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看起来,这样冗长却没有多大效力的咒文,一点也不像是高人的手笔。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似乎都说明了,他的妹妹红药,其实就是被一伙虚有其表的家伙困住了,还弄的自己肉身都不见了的下场。

苏玉郎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他的妹妹红药,修为并不是差的,只是自幼他因为父母双亡的关系,对妹妹实在是宠爱了一些,是以红药心地很是单纯。而现在,他看着红药就因为没有半点心机,被这群鼠辈……

苏玉郎很快的就解开了那白瓷小瓶子上的咒语,轻轻地拔开了瓶塞。

他轻轻的唤了一声:“红药?”

一阵安静过后,从那瓶口冒出来了缕缕青烟,渐渐地在瓶口组成了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形象。

女子美目含泪,戚戚然叫了一声:“哥哥,红药终于等到你来救我了!”

苏玉郎见她流泪,忙道:“红药,你先不要激动,你现在形神分离太久,魂魄很是不稳定,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你这些年来的委屈,哥哥一定会替你讨回来的!”

红药当然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一缕孤魂像是被风都能吹散,当下稳定心神下来,跟苏玉郎说起了这些年来她所经历的事情。

原来,当年她在青丘的时候,的确是被苏玉郎宠得天上地下,只要是苏玉郎能拿到的,必定会给她,是以当养成了一副很是不知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后来苏玉郎经常到人间游历,回来的时候,总是会给她讲一些人间的趣闻,是以她也对人间的事情,产生了一些向往。

当年的苏玉郎并不知道,自己讲的人间趣事,早就已经勾动了妹妹的心思。而他自幼就是心在长风,想要游历三界,好不容易将妹妹带的大了,青丘也是断断没有人敢欺负她的,是以也很是放心,

为了怕妹妹无聊,苏玉郎后来找了一些人间的话本,前来给妹妹消遣时间。本是让妹妹看看这人间的人是怎么想他们妖类的,看一个笑话罢了,谁知道,却是更加让红药坚定了要去人间的心。

在她心里,那些话本上的才子佳人风花雪月,是真真发生的。她不像是人间的人,自是知道在人间妖怪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她的心里,妖怪是普通的存在,所以这样的事情,也就不那么匪夷所思了。

在她多次提出要去人间的想法之后,苏玉郎终于明白了自己犯了什么错误。那一阵子他看管红药看管的更加严厉了,本来也是为了红药好,可也就是这样,红药越发的叛逆,那时候开始,兄妹两个就经常大吵小吵不断。

终于有一次,在和兄长吵了一架之后,愤愤然自己趁兄长不备离家出走,自己到了人间去了。

苏玉郎发现自己妹妹不见了以后很是着急,但是这妖界到人间,那是两个维度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妹妹去了人间哪里,去了那个时代。

而红药为了躲避自己兄长的寻找,当时还特意掩去了自己身上的气息,这样一来,苏玉郎就更是两眼一抹黑了。

而到了人间的红药,最开始的时候,还真的闹出不少事情。

她轻信那些风月话本,却不知真实的人类对于妖怪,有的只会是恐惧,而不是爱意。

刚开始她并没有了解这样的事情,让自己遇到的人类看见了自己的真身,险些被人抓去烧了。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躲到了山里。

那个时候,红药其实就已经萌生了退意了,但是她还是倔强的不想让兄长看笑话,便留在了山里,不肯回青丘。当地传出来狐妖作乱的传说,光搜山就搜了好几次,其中不乏有着真的有几分修为的道士,却都被她机敏的避开了。

红药这在山上,一住就是三十年,后来因为她的不动作,山里狐妖作乱的传说也就消失了。就在这个时间点,发生了洪水肆虐,山崩的事情。

红药虽然自那开始就对人类十分不喜欢,但是依照她的性子,却不能见死不救的。

她那个时候还不明白,她的认知里,火不是致命的东西,而常人的认知里,这一下,其实是想致她与死地的。

后来就像是那些话本里出现的剧情一样。妖灵救了人类,堕入了爱河,从此花前月下幸福美满。这样的发展,让她相信了当初话本所描写的剧情,她认为自己找到了可以反驳兄长的证据。

红药的内心想着,等到这个人百年之后,她就可以回青丘,告诉兄长,自己是对的。

那个时候,红药的心里,还没有那么爱这个少年。她也没有就这样将自己妖类的身份暴露出来。

之后的事情,就是外人看到的,韩进士将红药带回了韩家,并且向陛下请旨,要和红药成就百年之好。

然而到了韩家之后,红药却过得非常不顺心。她不懂人间的各种东西,也不懂为什么自己的婆婆会这样不喜欢她,但是为了韩进士,她还是努力的学着做好一个媳妇的角色。

她唯一感觉幸运的是,这个夫君对她是真的很好,慢慢的,她也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她开始恐惧,这人间岁月匆匆流逝,少年终究会变成耄耋老翁,甚至离自己而去,这样的话,她承受不来。

当年的冬天特别冷,而韩进士因为奔波操劳,终于病倒了,而这一病不要紧,竟然引发了肺炎。

在那个时代,肺炎可以说是,能够致命的疾病了。

看着自己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夫君,红药最终还是动用了自己的灵力,将自己的狐尾分离开来,赠给了夫君。也是因此,她最终还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可她哪里知道,人类对于“非我族类”的东西,排斥的心理到底有多重。她更不知道这个夫君,自从知道了自己不是一个人类之后,每日在她枕边,想着的,就是怎样除去自己。

那副狐尾,韩进士是收下了,因为他知道这个狐妖是爱自己的,所以他相信她说的能够长生不老的狐尾,是真的。

他有贪念,却也有戒心。他想要这长生不老的机会,却也不愿意一个狐妖留在自己身边。而这狐妖还不能简单的赶走,那样事情要是传了出去,自己和韩家的前途,估计也会毁了。

所以红药根本没有想到,那日日在她枕边缠绵私语的夫君,背地里已经和韩家的人一起,找到了很多修道者,就是为了能够一举将她拿下。

红药虽然单纯,但是修为,却是不低的。但是这些道士和尚手中,也是有着很多能够制服她的东西。当那一天晚上,她心心念念的夫君,亲手将一把刻着符文的匕首扎进她的心脏的时候,她才明白了一切。

那颗心,就这么碎了。

然而若是九尾狐族这么容易死,那也不可能就此称霸青丘。本来红药就因为分离了一条狐尾,修为大损十分虚弱。她的修为,还未修炼出九尾,只是一条三尾灵狐,当心的一刀,险些让她形神具散。

但是红药始终是机敏的,将死未死的那一瞬间,她硬生生的将自己的魂魄从肉体中抽离了出来,那一堆道士和尚却是用尽了方法,想将她打得魂飞魄散,却都被她咬着牙坚持了下来,保留了这么一线孤魂。

虽是没死,却是十分虚弱,只能任由他们,将自己封印了起来。

而这韩进士,也是十分的胆战心惊,因为在他的设想里,是要将红药赶尽杀绝的。而红药魂魄未灭,甚至被封印之前,还咬牙切齿的诅咒,他们韩家万劫不复,这让他很是心慌。

是以,他才将这个瓷瓶供奉起来,希望能够化解红药的戾气。

最开始的时候,韩家的家庙的确是正常的家庙,所以这个瓷瓶,才会供奉在这里。红药魂魄还在,不算是妖类真正的死亡,但是因为她肉身的消亡,修为都随之消失,所以,那一副狐尾,也就根本没有用了。

韩进士还做着长生不老的美梦,后来他肆意的敛财,家庙中更是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被封印在瓶中的红药一直没有动静,他也就当红药戾气已经被化去了,心安理得的将那个屋子都封了起来,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至于那些幻术机关,当然是当时他请来的那些“高人”们留下的。